門衛大爺聽蔡主任要把東西賣到九折，面上也是露出吃驚之色。

　　怪不得自廠裡下達命令都這麼久了，隻賣出些零零散散的小件呢。

　　誰會願意花接近原價的錢，去買別人用過的東西。

　　楚援朝見狀面露惋惜道，「那幾台設備挺不錯的，如果真是五折就賣的話，我肯定是願意包圓拿下的，咋就非得九折呢。」

　　門外大爺就算是再反應遲鈍，此刻也發覺出這中間的不簡單之處了。

　　他摸摸口袋裡裝著的兩盒煙，心想：這人還是頭一個來廠裡辦事，把他當回事看，沒說目的就先給他散煙的人呢。

　　就這麼讓人空手離開，他這心裡有些不得勁兒。

　　誒，這人年齡大了，就是感性！

　　楚援朝看出門衛大爺眼神裡的掙紮，他頓覺這事兒還有希望，於是又裝模作樣道，「唉，這事兒要是能越過蔡主任，跟廠裡別的領導談一談就好了。」

　　門衛大爺一聽，頓覺這事兒他能辦呀。

　　他立刻叫住了準備離開的楚援朝，「這樣，你下午再過來一趟，我合計合計這事兒能不能給你辦一辦。」

　　楚援朝聞言，眼神裡頓時充滿了感激，「哎呀，大哥，這事兒不管能不能辦成，我都先在此謝謝您了。」

　　門衛大爺一聽這話，頓時豪氣揮手，「不客氣，不客氣，舉手之勞的事情，有啥好感謝的。」

　　楚援朝千謝萬謝，這才離開。

　　看完全程的張軍則，此刻已經有些傻眼了。

　　他不停的看著楚援朝仁慈厚道儒雅的面孔，忽然覺得這姜叔叔好像有些不簡單呢。

　　張軍則腦子裡混亂的想著，等他再回過神來時，已經與楚援朝一起，坐在了距離東門傢具廠不遠處的小飯館裡。

　　張軍則忍不住問道，「叔，您之前就知道那門衛大爺能幫咱了？」

　　楚援朝神色淡定的拆開一次性木筷子，準備吃面，「我不知道啊。」

　　「但送兩盒煙出去也虧不了多少錢。」

　　「萬一送對了，說不準能幫忙解決大麻煩呢。」

　　張軍則心理感覺不是這麼簡單，總覺得楚援朝開局送那兩盒煙有大學問。

　　他忍不住虛心請教，「叔，那你咋不送蔡主任，偏要送門衛大爺呢？」

　　楚援朝聞言，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道，「小張啊，有些人，他身處的位置低，但不一定能力小，同樣，有些人身處位置高，他也不一定就能一手遮天。」

　　張軍則頓時陷入了某種頓悟之中。

　　這話不就印證了他第一次遇見姜以清的時候嗎？

　　當然以為她就是個長相漂亮的小姑娘來著，哪裡能想到她體內蘊含著那麼大的力量，身後也隱藏著那麼大的能量呢！

　　想到這裡，張軍則看向楚援朝的眼神裡又在尊重的基礎上多了幾分崇敬。

　　怪不得姜叔叔能教導出姜以清那樣優秀的女孩兒呢，原來他自己就是一位如此有大智慧的人。

　　無形之中，張軍則對楚援朝的態度也越發的敬慕了起來。

　　倆人在小麵館裡吃完麵條，又一人要一瓶汽水慢慢喝著。

　　等時間差不多到下午東門傢具廠的上班時間了，楚援朝這才帶著張軍則往東門廠區走。

　　剛到廠區門口，遠遠的門衛大爺就朝他們不停揮手。

　　「你們來了，走走走，快跟我一起到廠裡見我們廠長去。」

　　這就直接搖人搖到廠長身上了？

　　果然，兒媳婦誠不欺我也。

　　每個門衛大爺身後，都蘊藏著不可小覷的關係網呢。

　　楚援朝滿臉真切感激的跟著門衛大爺往廠區走。

　　這一刻，他腦子裡都想好事成之後，要如何請門衛大爺好好到飯店裡去搓一頓了。

　　倆人很快便跟隨門衛大爺來到了廠長辦公室。

　　東門廠長姓穆，他看一眼楚援朝和張軍則之後，就問門衛大爺，「老何啊，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想買設備的本家親戚？」

　　「是呢廠長，原本我想著這事兒別麻煩您，就找蔡主任給辦一下的，但我這侄子說話冒冒失失的，他一時間對蔡主任多有得罪…」

　　門衛大爺指著張軍則喊侄兒，意思是小年輕說話不著調。

　　穆端聞言頓時生起氣來，「對他多有得罪，他就能隨便替廠子裡做決定？」

　　蔡廣進這個蠢貨，他難道不知道廠子現在的處境有多艱難嗎？

　　合著他在上頭頂著壓力，努力不讓廠子宣告破產，幫他們保住工作，蔡廣進這個狗東西盡擱後面給他拖後腿？

　　穆端氣的語無倫次，「這簡直就是在胡鬧…」

　　聽到這裡，楚援朝簡直快要感動死了。

　　這門衛大爺人品實在呀。

　　敢為了他這樣搞蔡主任，估計以後在東廠裡不好混呀。

　　楚援朝在心底不停感嘆著，穆端突然朝他看了過來。

　　「不知這位同志怎麼稱呼？」

　　「你這邊有什麼想買的設備，我都能做主跟你談。」

　　楚援朝一聽談到正事上了，他也顧不得心底感謝門衛大爺了，立馬聚精會神的與穆端交談了起來。

　　「哦，我是楚援朝，我想要貴廠庫房裡那幾台鋸機鑽床之類的大型設備…」一著急，楚援朝就忘了他隱瞞身份的事情。

　　而張軍則在聽到他心目中以為的姜叔叔，自稱「楚援朝」的那一刻，他整個人瞬間石化。

　　…所以，是他想象中的那樣嗎？

　　他幫自己情敵的父親開廠建廠，還隱晦的跟人家表露自己喜歡姜以清的事情……

　　——……

　　張軍則的頭腦，漸漸變得一片空白了起來。

　　楚援朝沒有發覺自己無意之中暴露了身份，他還在跟穆端交談著自己想要的設備。

　　而穆端一聽楚援朝要的都是木料加工的大型設備，他就明白，對方肯定也是某個傢具廠的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家傢具廠派來的人。

　　穆端心裡略帶苦澀的想著。

　　不管人家是哪家傢具廠的，現在都到了他不得不把設備拿出來售賣回款的時候了。

　　想到這裡，穆端咬牙帶著楚援朝到後面庫房去挑選設備。

　　一直留在庫房就沒離開的蔡廣進，見楚援朝張軍則突然帶著穆端過來，整個人都傻了眼。

　　「穆，穆廠長，您怎麼突然過來了？」

　　「哼，我為什麼不能過來?」

　　「難道東門廠區的庫房成了你的個人資產不成？」

　　穆端冷冷的呵斥一句，便大步朝庫房後頭走去。

　　楚援朝樂呵呵的跟在他的身後，路過蔡廣進的時候，還友好的笑著打招呼，「蔡主任。」

　　蔡廣進簡直都快要氣死了。

　　他這時才注意到跟在最後的門衛老何。

　　頓時咬牙切齒的低聲質問，「老何，你為什麼會突然到庫房來？」

　　「還有，剛剛那兩個人是不是跟你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