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直目送晉王府的車架離開,世子夫人喬氏才抱著女兒回到鎮國公府這邊。
世子孫氓接過女兒,低聲問她:「可是和晉王府的側妃道了謝?
」
孫氓本是打算親自去的,轉念一想如今正是風頭浪尖,為了不給家裡找麻煩,也是不想給對方增添不必要的猜忌,才會讓妻子帶著女兒去。
意思表達到就夠了,想必晉王應該能明白。
他現年二十有六,前頭曾娶過一個,可惜對方是個短命的,進門還沒一年就沒了。
後來孫氓去江南辦差,偶遇當時去廟裡上香的喬氏,一見傾心,命人打聽對方身世,喬家也是江南當地富商之一。
雖是一個商戶女配他,身份是低了些,但孫氓自己也身受命硬流言之苦,倒也不拘這些。
孫氓回京說服家人,便以三媒六聘娶了喬氏過門。
自打成婚後,夫妻二人恩愛,琴瑟和諧,並生了一子一女。
長子孫瑫,現年四歲,次女就是月月了,現年還不到三歲。
孫氓生得身形高大,眉高眼深,相貌堅毅。
而喬氏則是小巧玲瓏,一身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婉氣質。
此時孫氓一手抱著女兒,一手護著妻子,向後方的一輛車走來,襯著天上的明月,真是宛如畫一般。
可惜落在鎮國公夫人眼裡,卻是怎麼都看不順眼。
孫氓送喬氏入了車,便翻身上馬,領頭往鎮國公府行去。
車裡,鎮國公夫人有些厭惡地看了月月一眼,對喬氏道:「女孩兒家家的,怎生就敢動手去打人,還是打皇孫,真嫌不夠給家裡招禍的!
」
這車裡不光坐著鎮國公夫人、喬氏和月月,還有瑫哥兒。
不過瑫哥兒之前是在外面,等他知道裡面幾個孩子打起來,事情已經結束了。
鎮國公夫人的厭惡太明顯了,不光喬氏垂下了頭,月月在娘的懷裡也瑟縮了一下,瑫哥兒已經懂事了,倒是想幫妹妹解釋,可他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祖母更是會苛責娘和妹妹,隻能默不作聲。
感受到女兒的懼怕,喬氏安撫地摸了她一下,對鎮國公夫人道:「兒媳回去後定會好生教導月月,孩子還小,她不懂事。
」
「她不懂事,你是做什麼吃的?
!
」
瑫哥兒有些忍不住了,道:「祖母,你就別怪妹妹了。
也是那晉王府的小公子主動和魯王府的小公子打起來了,且他們也是為了慶王府的珠珠妹妹,跟妹妹沒關係。
」
「瑫哥兒,你別替你娘和這丫頭解釋。
還不是你娘沒好好教她,以後若是再發生這種事,就讓她搬到正院來,由我親自教。
」
一聽這話,喬氏下意識收緊了抱著女兒的手。
兒子生下來還不到兩歲,就被婆婆變著方要走了,說是養著她跟前,由她親自教。
女兒生下來後,婆婆倒沒提這茬,她知道是因為月月是個女孩,若是個男孩,定然也被要走了。
百善孝為先,做子女兒媳自當應該孝順長輩。
可喬氏知道婆婆要走自己的孩子,不是因為多喜歡心疼孩子,不過是故意如此罷了。
她強忍下心中的酸楚,小聲道:「娘,兒媳回去後一定好生教月月。
」
鎮國公夫人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很快就回到鎮國公府,孫氓先迎父親鎮國公下馬,又迎母親下場,待二老走後,才去了妻子身邊。
見妻子神色鬱鬱,他不禁問道:「怎麼了?
」
「娘說,若是我再教不好月月,就把月月要到正院去。
氓郎,瑫哥兒已經給娘要去了,若真是再把月月要走,我……」
孫氓握住妻子的手,劍眉緊皺:「你別怕,我不會讓娘把月月再要走的。
」
「可……」
「瑫哥兒也快五歲了,等過了生,我就把他挪到前院來。
娘那兒我去說,你別擔心。
」
丈夫即是這般說了,喬氏也隻能含著淚點點頭。
*
次日,弘景帝的聖旨便到了王家。
等消息傳出來,所有人都震驚了。
而讓大家更吃驚的是,王家竟然接了旨、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動作,無論外面人怎麼詢問,王家人都是三緘其口。
一時間京城流言是傳得沸沸揚揚,大多都是在議著王家有三女即將嫁入皇家之事。
換做不懂情況的人,自然要欽羨一句王家要發達了。
對於懂的人來說,免不了會滋生各種念頭。
或是說王家受人脅迫,或是說王家人這注下得真好,唯獨本是該前惠王世子的未婚妻,如今卻是改嫁了老子,就讓人分外不能理解了。
總而言之,有些流言傳得特別難聽。
王家人備受流言之苦,王閣老向弘景帝告了病,閉門不出在家養病。
王家人一夕之間淡出世人眼底,可這件事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
眼見王家大廈將傾,自然少不了想有取而代之的人家,朝堂上進入一片混亂的局面。
王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低調不過是想避風頭,可明擺著有人想撈過界,自然不可能被動挨打不還手。
這個秋天無疑是個混亂的秋天,素來抱團的文官互相碾軋,彼此攻殲,分了數個派系,其中更有無數人趁機渾水摸魚。
文官們撕起來,可不比武官們好看,捋袖子摘官帽,有次差點沒在朝堂之上打起來,還是弘景帝發了怒,才算是消停。
最後以王家元氣大傷,王閣老上書乞骸骨為告終。
王家這個屹立在朝堂上幾十年的龐然大物終於轟然倒塌,自然是有後起之秀,可能他們也會上演如同王家的經歷,崛起、發展、壯大,直到某一日侵犯了皇權,以至於惹來大禍。
不過這已是以後的事了,即使明知道但凡為官到了極緻者,必然引起反噬,卻從來沒有人能抗拒權利的甘美。
而就在朝堂之上紛紛擾擾糾纏不清時,諸皇子的境遇也是各異。
自打中秋節那日後,惠王就開始閉門不出,永王也是低調得厲害,而惠王世子趙祚往宮裡跑得越發勤了。
倒是安王卻是一改之前的作風,突然高調起來,一副虛化若谷,禮賢下士的模樣,身邊也開始漸漸有朝官出沒。
同時還有一個高調的人是晉王,晉王的高調不是其他,而是他幹了一件讓眾人瞠目結舌的事。
事情還要從晉王迎來自己的第二件差事說起。
差事與安慶公主有關。
提起這安慶公主就要說說了,安慶公主乃是當今的姑姑,雖不是嫡親姑姑,但先帝一眾兄弟姐妹中,也就隻剩下安慶公主一人還建在了。
她身份尊貴,輩分又高,所以弘景帝平時待她也是頗多厚待。
早先安慶公主還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明是非的通達之人,如今也不知是上了年紀,老糊塗了,還是仗勢欺人,幹出一件讓人頗多非議之事。
公主出嫁,按制是有公主府,而公主府的建造都有規制。
可安慶公主的公主府與她本人一樣,存在的時間太久遠了,安慶公主如今七十有五,公主府是她十八出嫁那年建造,至今已是五十多年。
而隨著安慶公主與駙馬大婚生子,兒子又生孫子,孫子又生重孫。
關鍵安慶公主特能生,僅她一人便生了五子兩女,還不算駙馬兩個小妾生的。
這五個兒子長大成婚後,分了五房,五房各為一支,繼續繁衍子孫後代。
反正到目前為止,安慶公主府光主子都不下兩百之數,奴僕自是不必說。
人口在不停的增多,可府邸就那麼大,不可避免就面臨了一件事,要擴府。
問題是駙馬沒出息啊,而安慶公主這些子孫後輩也沒幾個有出息的,也就指望著安慶公主的俸祿和祿田,以及各自頭上的爵位領銀子白吃飯。
平時為了維持體面,自家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還得讓安慶公主時不時進宮要點賞賜,才能維繫下去,更不用說是擴府了。
且公主府位置太好,左鄰右舍都是頭上有爵位,要麼是官位品級不低的人家,別人也不願給她騰地方。
實在沒辦法,公主府便開始有意無意地侵佔鄰居家的地。
起先是佔用公用地,例如兩家之前隔著條巷道,巷道無人家住戶,就把巷道給佔了。
旁人自是厭惡這種事,誰願意跟人宅子挨宅子,就隔一道牆,又不是那種市井人家住的逼仄。
可問題是佔的又不是自家的地,也犯不上去得罪一位公主,俱都忍下了。
也是為官為爵者,命中多坎坷,少不了有人家因為犯了事被人奪爵奪官的,沒了爵位沒了官銜,這上面賞下的府邸自是要收回,等待下一個入住者。
每逢到了這個時候,就是公主府最為忙碌的時候。
先是推牆,再是重砌,隔壁家的院牆往裡收緊,自家的往外擴。
關鍵也是公主府做的隱蔽,且不貪心,一點點蠶食鯨吞,竟沒讓人發覺出來。
就這麼一點點吞了幾十年,還是今年有戶人家得了朝廷的賞賜,滿心歡喜的搬進房子一看,這賞賜的宅子沒有說得那麼大啊。
是自己理解錯了五進宅子的面積,還是聖上賞的宅子就這麼小?
這家的主人也是個愣頭青,當即就去問工部了,工部的人親自上門勘測,才勘測出宅子面積確實不對的事實。
這家既然鬧了出來,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的另外幾家也鬧了起來,一戶在公主府左側,也和右側這戶一樣,宅子面積大縮水。
後面那三戶最慘,門前的路明顯比別處窄許多,平時馬車進出都不方便。
事情爆出來,滿城皆驚。
還能這樣幹?
可偏偏人家就這麼幹了,還不是一日兩日了,估計以前就有人發現了,隻是礙於各種沒說出來。
工部那邊大抵心中也有數,不過是揣著明白當糊塗,反正宅子不是自己住,該修的修,該整的整,至於剩下的就和他們沒關係了。
事情發生後,安慶公主當即拄著龍頭杖進宮了。
可惜弘景帝忙於政務沒見著,是魏皇後招待的她。
魏皇後恭恭敬敬,事無鉅細,也願意聽安慶公主哭可憐。
可但凡提到要承諾,就是閉口不提,隻說這事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管的,畢竟牽扯到前朝。
安慶公主倒想見弘景帝吧,弘景帝天天忙著政務。
也是弘景帝被她給磨怕了,打小就見這姑姑隔三差五進宮要東西,要賞賜,要爵位帽子。
弘景帝素來覺得多子多孫都是福,碰到這樣的,真想說一句養不起生那麼多作甚。
朝廷能管著公主,還能管著公主兒子公子孫子公子重孫子這麼一大家子人?
弘景帝不知在心裡埋怨高祖多少次,給安慶公主找了個這麼沒本事的男人。
趙家不是養不起安慶公主這一家子,隻是不合規矩,都這麼幹以後還沒章法了。
弘景帝就是不見自己,安慶公主心裡也算明白自己個老東西沒人放在眼裡了,既然老了老了要進棺材了,總要給子孫後輩造點福。
以前還遮遮掩掩,這下人家也不遮掩了,一副我就不還地,有本事把我這老東西給扔出去的模樣
可誰敢扔她?
再已是出嫁女了,但人家畢竟還是公主,還是目前僅剩輩分最高的公主。
若是換做一般人,碰見這事也就自認倒黴了,偏偏之前把這事鬧出的愣頭青忠勇侯不幹。
忠勇侯現年四十有一,這麼年輕能封侯也算是少見了。
畢竟人家一沒走裙帶關係,二沒阿諛奉承,乃是憑著真本事,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才會封了侯。
忠勇侯本是福建水師一小小的把總,沿海一帶鬧倭寇,害得老百姓民不聊生。
朝廷幾次派兵剿寇,俱都無功而返。
也是近多年朝廷將主要兵力俱都對著草原方向,而疏忽培養水師兵力。
而就在這時忠勇侯突然異軍突起,在福建各處一面倒的被倭寇打得擡不起頭時,他帶著手下兵力接二連三獲勝。
簡直就是萬叢黑中一點紅!
就這樣,忠勇侯連升三級,升任了福建水師抗倭總兵官,帶著福建水師官兵一路剿盡沿海一帶的倭寇。
甚至打到倭寇的老巢倭國,逼得倭國幾位幕府將軍對大乾朝俯首求饒,並賠償大筆銀兩,承諾以後定會嚴厲管制本島浪人出海,此事才算罷休。
勝利傳回來,舉國歡騰。
而歡騰之景還歷歷在目,如今倒要讓功臣屈就流淚,於心何忍啊!
忠勇侯去找了兩次弘景帝,弘景帝就給工部尚書遞話了。
其實這段時間弘景帝雖是不見安慶公主,但並不是沒想法子的。
他倒是讓工部從中假意遞話開解,想把安慶公主府挪到外城,由朝廷出銀子重修公主府。
可人家安慶公主也不幹,安慶公主說了,再沒說哪個公主府是建在外城的,難道她不是皇家的人?
其實說白了,還是顧忌著最後一份體面,真被扔出去,安慶公主一脈甭用做人了,會被人笑死。
既然不挪地,可問題是皇城,也就是內城,實在沒地方安置啊。
沒辦法,隻能強拆!
這事自然就攤在了晉王頭上。
*
知道晉王被攤上這樣的差事,瑤娘這麼溫和的性子也罵人了。
罵工部尚書是個烏龜王八蛋,這種事自己不出面,倒頂著晉王上。
罵弘景帝不知道心疼兒子,這是打算棄晉王的名聲於不顧。
侄孫子去拆姑祖母的房子,這不是讓人戳晉王的脊樑骨。
再是有理如何,人家不會說工部尚書半文錢的不是,也不會說弘景帝如何,隻會說晉王冷酷無情,沒有長幼尊卑,有違做晚輩的倫常。
弘景帝這明顯就是把鍋扔給了兒子,關鍵晉王不接還不行。
瑤娘發愁,給晉王想了幾個辦法。
例如裝病,例如去了意思下就回來等等都想過了,卻被晉王一一都反駁了。
事情總要解決的,再說了晉王也沒打算認慫。
事情既已定下,晉王準備了數日,就打算去安慶公主府了。
他是一個人親自上門的,安慶公主知道他是來幹什麼的,並不願意見她。
老子晾她,她晾兒子,一報還一報。
晉王連著去了三趟,才見到安慶公主。
「多的話本宮也就不說了,若想要地,先從本宮的屍體上踩過去。
」安慶公主老態龍鍾,不過氣勢和嗓門倒是不小,看得出是個長壽之人,估計再活十年也沒問題。
「本王今日前來並不打算要地,不過是想問問姑祖母對此事的打算。
」
「打算?
本宮沒打算!
本宮就想問問皇帝,是不是不打算管我這個大乾的大長公主了,是不是打算把我這個當姑母的給扔出去?
如果是的話,本宮這就走,不讓皇帝為難。
」
安慶公主一口一個皇帝,明顯就是拿輩分壓晉王。
關鍵誰敢說是?
若是的話,以安慶公主的性子,真敢領著一家老小去大街上哭,皇家的面子甭要了。
「看來姑祖母還是很激動,既然如此,本王就先告辭,明日再來。
」說完,晉王就離開了。
他行為舉止讓人沒什麼可挑的,就是太莫名其妙,安慶公主覺得特別莫名其妙。
次日,晉王再臨。
還是重複了昨日之言,說著說著安慶公主就陷入『激動』之中,晉王再度離去。
然後是第三日,第四日,直到第五日。
安慶公主耐不住了,「你小子是耍老婆子玩?
再來本宮就不讓你進門了!
」
問題是安慶公主敢這般,這府裡其他男人不敢這樣,駙馬死的早,但安慶公主還有五個兒子,無數個孫子和重孫。
壓一壓外臣也就罷,可晉王和別人不一樣,本身是皇子,未來還不知前途如何,其實光憑皇子的身份就足夠震人了。
終歸咎底,這偌大的府裡算得上是皇族之人隻有安慶公主一人。
晉王是一貫不動如山漠然,卻又不讓人覺得他失禮:「本王並不是耍姑祖母玩,不過是想讓姑祖母冷靜下來,再來商談此事。
」
「本宮很冷靜。
」
晉王沒有說話,隻是瞅著安慶公主。
明明他一字未說,卻讓人有一種『瞧瞧,你又激動了』的感覺。
「你想說什麼就說,不用管本宮冷靜不冷靜,說完了就給本宮滾,以後別來了。
」
晉王點點頭,就開始說了,「姑母已是古稀之年,讓本王來看活到耄耋之年是必然,期頤之年也不是不可。
」
一提這話茬,安慶公主就笑了,她素來最得意的就是長壽,古往今來能像她這般長壽又有幾人。
「可人有力不怠之時,姑母總有顧不到的時候。
本王如今已為人父,也是能理解父母心,總想護著幫扶著,能護一時是一時,方方面面,事無鉅細。
可孩子長大,總有展翅高飛的時候,強行護著,不過是折掉了他的羽翼,讓他從一個展翅高飛的大鵬,變成一隻縮在鳥巢裡隻會要食吃的小鳥。
若有一日,大鳥不在,小鳥又該如何?
」
隨著晉王的話,安慶公主早已陷入沉思之中。
駙馬沒出息,連帶他幾個兒子也是沒出息的。
她倒是抽過打過,可惜捨不得,便想就這麼過罷了,隻要有她在一日,這日子總能過下去。
可她得意自己長壽之時,卻也覺得自己每活一日都在和老天掙命。
她恐懼,她害怕,可是已經晚了。
類似晉王說的這話,也不是沒人跟她說過,隻是隨著她的年紀越來越大,敢和她說這種話的人漸漸就沒了。
不是死了,就是覺得說了她也不會聽,沒人知道她其實是希望有人對自己說這些話的。
「我幼時聽父皇說,姑祖母年輕時也是通情達理之人,自然明是非曉對錯。
姑祖母埋怨父皇不見您,殊不知父皇不是不見您,而是不忍傷了您的心。
一邊是尊敬的長輩,一邊是於社稷有功的功臣,傷了誰都是不對也不忍,所以這惡人就被孫兒給攤上了。
之前所言,可能失禮,也可能難聽,但句句肺腑,還望姑祖母能理解。
」
安慶公主沉默不言,面色時有怔忪,時有恍然,時有回憶,複雜至極。
「姑祖母您要知道,您總有護不住的時候,為何不放手讓晚輩自己去掙去打拚。
情分磨沒了就真沒了,就憑著這份情分,但凡這些表兄弟們能有些作為,父皇就不可能會虧待。
是時,表兄們光耀門庭,您臉上有光,難道不好?
」
「可——」
「姑祖母是擔心挪了公主府,您面上無光?
其實這點不用擔心,您住了一輩子的府邸,父皇怎能忍心奪了。
而外城環境複雜,也不該您去住。
所以父皇命人在城郊擇了處鳥語花香的地方,修一處比這裡更寬敞更氣派的公主府。
這處您也留著,想住皇城住皇城,想住京郊住京郊。
至於諸位表兄弟,若是有合適的地方,本王推薦一二也不是不可。
」
安慶公主恍然,半晌頹嘆道:「皇帝有心了。
」又看了看晉王,表情有些複雜:「你也有心了。
」
晉王赧然。
很快從這裡回去後,他便去了榮禧院。
他一副沉凝的冷然,瑤娘還尋思著莫是又沒成,心裡還想著怎麼哄哄他,讓他別生氣了。
她在四周摸摸索索,摸到晉王身邊,佯裝去收拾晉王面前的炕桌,明明這炕桌上已經被紅綢她們收拾得很乾淨了,她還是挪挪茶盞,佯裝自己在忙。
心裡尋思不能太刻意,不然他臉上掛不住,正想著怎麼開口,突然一把被人摟著腰抓上炕。
「你怎麼知道這種法子有用的?
」
有用?
那就是成了!
瑤娘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都是當娘的嘛,大長公主雖然上了年紀,也是當娘的。
兒女都是父母的債,生得越多債越多。
」
見晉王和小寶都看著自己,她先對小寶解釋:「娘沒覺得我小寶是債。
」又對晉王道:「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市井民間的說法。
」
頓了頓,她才又道:「對全天下的娘來說,談她的孩子才最能打動她的心。
隻要不假大空,切合實際,應該不會太難。
」
所以晉王就順著這條思路進行了擴充,終於拿下了安慶公主。
事實上沒人是傻子,有沒有誠心,是不是用心,其實都能體會出來。
所以工部的人去了就被打出來,甚至激得安慶公主放言要拆就從她身上踏過去。
也所以晉王成了。
就在晉王和瑤娘在說這件事的同時,安慶公主也在府中靜靜思索。
她想了很多,想清楚想明白的她,又拄著龍頭杖上宮裡去了。
這次去是謝恩的。
據說,安慶公主謝了恩後,對著弘景帝哭著懺悔了自己的錯誤,同時對弘景帝的寬容大度感到無地自容。
其實姑侄倆坐在一起說說話,說到動感情時哭一場,也沒有什麼,關鍵當時有數位朝臣在。
這數位重臣目睹這姑侄倆演了一場長輩慈愛晚輩孝順的大戲,同時其中一人在其中的作用也讓人不能輕忽,那就是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