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福成進了裡屋,擡眼就看見床榻上晉王睜著眼。
依舊還是雙目血紅,卻比之前似乎好了不少,眼睛裡至少有了神。
「殿下?
」他嘗試性地輕喚。
晉王嗯了一聲,福成欣喜之餘,知道殿下這是好了,至少暫時沒事了,忙上去將捆在晉王手臂上的錦帶解開。
這蘇夫人可真本事,若不是知道殿下那次是跟了胡側妃,他還要以為蘇夫人才是那個藥引子。
「夫人剛才來過了,夫人……」福成一面瞅著晉王的臉色,一面絮絮叨叨。
晉王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她來了,又走了。
正確的應該是說,他早就醒了,聽到她說了她喜歡他。
本來混沌一片的大腦,突然在那一刻清明了一些。
他逼她說了那麼多次混話,卻發現原來還是心甘情願最動聽。
可惜——
她和他之間隔了一道心結,一道她永遠也解不開,也不願去解開的心結。
所以她看似溫婉柔順,看似小意兒奉承,實則一直在抗拒著他。
她走不開也甩不掉那一切,她將那一切悄悄地藏起來,重重地背在心上,打算背一輩子。
其實這幾日他暗中去過榮禧院兩次,見她一個人默默地坐在窗前,他有無數次想告訴她,其實本王不在意。
不就是貨郎變成了不知名的惡人,別說他已經殺了他,即使那個人不是當初那個,也沒什麼好在意的。
不就是那一個!
他心裡這麼一遍遍的說著,卻還是騙不了自己,他隻要一想到曾經有個人也像他這樣品嚐過小奶娘,品嚐的十分仔細,每一處都品嚐過,他就有一種想毀滅一切、嗜血的衝動。
再等等,等他的毒解了……
*
桃扇走後,胡側妃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裡。
關了整整一個下午。
直到該掌燈時,桃紅推門走進來。
「娘娘……」
胡側妃這才回過神來,臉色有些蒼白。
「該用晚膳了。
」
胡側妃罕見地沉默,點點頭,桃紅出去安排。
不多時,晚膳在次間裡擺上了,紫檀木福壽祿的八仙桌上,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應有盡有。
可能是出身微賤,胡側妃當了側妃後,對衣食住行特別講究,一應都要最好的。
幸好晉王府也算是頂頂富貴的地方,自然也虧待不了她。
胡側妃不光講究這些,還講究體面,用個膳都得好幾個丫頭侍候。
這些個丫頭身穿乾淨體面的衣裳,個個青蔥也似,規矩也好,一看就不是普通富戶人家能用上的丫鬟。
看著這滿屋的一切,胡側妃心中突然有了一種徹頭徹底地清明,心裡也不再慌張了。
無論如何,她也不想失去這一切!
用罷膳,回了裡間,胡側妃屏退了其他人,隻留下桃紅。
「我想出府一趟。
」
桃紅眼神一閃,問:「娘娘難道是想出去上香?
」
「我想出府見個故人,若是去上香護衛擁簇,丫鬟婆子一大推,也辦不了什麼事。
後門那邊有我們的人,到時候你陪著我,我扮成小丫頭隨你一同出去。
」
這是胡側妃唯一能想到的辦法,身份高也有身份高的弊端,那就是出門不便。
胡側妃自打進了晉王府也就出過一趟門,還是隨王妃出門一同去寺廟給晉王燒香祈福。
平時想出門那是莫想,因為幹什麼都有下人辦好了直接送到手裡。
「娘娘,光是你我,恐怕不安全……」桃紅猶豫道。
胡側妃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婦人,自認也算是見過不少市面,又哪裡會懼怕出一趟門。
其實按她來想,她是誰也不想讓知道的,可光憑她一個人遠遠不行。
所以她選中了桃紅,她的心腹丫頭,也是除過桃扇,最得她信賴之人。
其實桃紅對胡側妃的寓意更不相同,如果說桃扇意味著不願提及的過往,而桃紅卻陪她經歷了許多她不願意示人的東西。
所以打心底胡側妃還是很信任桃紅的。
「你隻管聽著照辦就是。
」
桃紅點點頭。
將胡側妃侍候歇下,桃紅便悄悄出了門。
她先回了屋,換了一身衣裳,有個小丫頭幫她端了洗臉水。
臨走時,她往那小丫頭手裡塞了樣東西。
*
胡側妃一身青色襖裙,扮成粗使丫頭跟在桃紅身後。
見桃紅和後門處的婆子說說笑笑,她的心砰砰直跳,幸好還是出來了。
兩人出了王府所在的大街,往人群裡行去。
期間兩人去了果子鋪、雜貨行,像之前桃紅與人說的那樣,奉側妃娘娘的命給小郡主添點可以把玩的小玩意之類的東西。
一直到路過一輛車馬行,兩人才仿若是走累了腳,進車行裡雇了輛車。
之後又在城中轉了一會兒,才調頭出了城。
騾子車越走越偏,這附近有一處香火不太旺的寺廟,胡側妃就是與人約在那處。
進了廟,先去燒了柱香,又添了些香油錢,桃紅才提出想找間廂房歇腳。
這寺廟地處偏遠,一般都是窮苦人家才會來的地方,尋常極少會有人來借用廂房。
早上倒是有一家,是小兩口帶著一個奶娃。
說是孩子病了,找個地歇歇腳,這寺廟的方丈也是個悲天憐憫的,就借了一間廂房給他們暫作停留。
小地方,廂房也不多,攏共就隻有兩三間,胡側妃二人被安排在那一家三口的隔壁。
佈置簡陋的廂房的中,有桌有椅有榻,除了這些別無他物。
馮黑子眼睛盯著胡側妃那白皙的臉上,眼中閃過一抹火熱。
「多日不見,鳴玉姑娘倒是越長越水靈了。
」
胡側妃繃著臉,看他:「你見我到底想作甚?
有話就快說,我可沒功夫陪你閒扯。
」
馮黑子經歷了逃獄之災,四處躲躲藏藏,早已不復之前。
以前惇惇實實,像座小山,如今還是十分魁偉,卻瘦骨嶙峋的,顯出了一種棱角來,看起來多了幾分兇殘。
「也是,誰能想到當年怡紅院的鳴玉姑娘,竟一夕之間從地到天,成了王爺的側妃。
說實話,若不是實在走投無路,我今兒也不會來找你。
就想讓你唸著咱倆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幫我一把。
」
胡側妃如遭雷擊,下意識斥道:「好大的狗膽,竟然敢胡言亂語,信不信本妃要了你的命!
」
馮黑子隻是瞅著她笑,一面笑一面拍著巴掌:「好懾人的氣勢,不愧成了王府的娘娘。
若論怕,小的還真有點怕,可更應該怕的應該是娘娘你吧?
當初那貴人可是確定你以前是個淸倌兒,才替你贖了身,若是讓王爺知道你其實是個殘花敗柳,你還能做側妃娘娘?
再說了,我算算日子,你給王爺添的那小郡主可是前後差不了多少日子,若是我跟王爺說,那孩子你我跟你倆生的,你猜……」
「馮黑子,我告訴你,你嚇不住本妃。
那日是王爺破了我身子,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胡側妃虛張聲勢道。
「你腿根兒有塊兒指甲蓋兒大小的紅斑。
」
這句話才讓胡側妃徹底變了顏色,那麼私密的地方,甚至她的貼身丫鬟都不知道,馮黑子卻知道,難道真是……
「你那日進去後突然暈了,是我打暈了你。
你大抵心中也起疑,不然何必這種臉色,又何必出來這趟。
」
馮黑子這才道出來龍去脈,他說得十分詳細,因為無憑無據,不夠詳盡根本取信不了對方。
原來他受燕姐兒所托,要毀掉瑤娘的清譽。
燕姐兒的心可比尋常姑娘毒多了,她可不是像她自己和姚家人說的那般,隻是想讓瑤娘出現在柳巷那種地方,以此來毀掉她的清譽。
她讓馮黑子把瑤娘打暈了帶進妓院,隨便找個有客人的房間扔進去。
這樣一來,是時他們可以推得一乾二淨,也不用擔心蘇家人不依,或是姚成從中插手查出什麼。
燕姐兒將瑤娘騙到柳巷後,人就跑了,而從後面來的馮黑子打暈了她。
一般樓子裡白天是不做生意的,但也有例外,不過白天的客人極少。
那日白天就隻有一個房間有客人,馮黑子將瑤娘扛進樓子,這種情況在別處也許驚世駭俗,但在勾欄院卻並不少見,因為總有剛來的姑娘不聽話,老鴇命打手們教訓一番的。
於是馮黑子大明其白將瑤娘扶進那個房間,本想著還要解釋一番,好李代桃僵,哪知那位客人卻是睡著了。
馮黑子怕瑤娘醒了鬧出事來,就將樓子裡用來對付不聽話妓女的藥往她嘴裡塞了一些,把人往床上一丟,就出去了。
怕中間出了岔子,他一直躲在對面廂房裡盯著,卻萬萬沒想到竟然看見了鬼鬼祟祟的鳴玉姑娘。
接下來的事,理所應當的發生了。
馮黑子怕胡鳴玉攪黃了這事,將胡鳴玉從後面打暈,卻是臨時起了淫心,索性來了個狸貓換太子。
馮黑子早就對胡鳴玉垂涎不已,樓子裡的打手們對她不知肖想了多少回,可惜老鴇將她看成搖錢樹,自然不是他們可以沾染的。
怕事情瞞混不過去,馮黑子也給胡鳴玉餵了藥。
於是床上一對,床下一對,兩對野鴛鴦美不勝收。
事罷,馮黑子將胡鳴玉扔在那客人的床上。
這樣的一來,即使胡鳴玉失了身子,也不會往他身上聯想。
而瑤娘他則將之丟去了後巷。
他當然也意識到那個客人有些不對勁兒,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心裡多少是有些慌張的,又哪能顧得上這些。
……
隨著馮黑子的講訴,胡側妃的臉一點點白了起來,一種透明中夾雜著死灰的白。
馮黑子瞥著她,道:「其實我佔了你的身子,也是我一直喜歡你。
這個秘密我放在心裡許久,若不是遭逢大難,我也不會來找你。
你總歸是不易的,我又怎忍心壞了你的好日子。
」
胡側妃冷笑:「你喜歡我,所以才來害我?
這話你還是去哄你那小青梅吧,你們這一對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害了嫂子的妹子,一個助紂為虐,還把我拖下水。
」
知道對方是信了,才會說出這種話。
馮黑子心中高興之餘,假惺惺地道:「那丫頭確實有些混不吝,可誰叫我一直想娶她。
我倒是最想娶你,可你也不會跟我,我也養不起你。
不過我喜歡你的心是真真的,你道你長得好,殊不知那蘇瑤娘才是個尤物……」
說起這個來,馮黑子面上還帶了些許遺憾,可惜對方處於震驚之中,根本沒注意到這些。
而馮黑子想哄了老情人,正挖空心思了想說些好聽的話,自然也沒注意到對方的異常。
「……我明明有機會,卻偏偏還是弄了你,而棄了她。
你瞧瞧,我對你的心真是可見日月……」這馮黑子在樓子裡當打手,沒少跟些個妓女廝混,而妓女們都是喜歡聽些甜言蜜語的,這小子自然練就了一張蜜口。
實則他哪裡是不想動瑤娘,而是怕中間出了岔子,自己脫不了身,燕姐兒那裡也得不償失。
馮黑子很小的時候就想娶燕姐兒了,可惜李氏的刻薄和鄙視成了一道他越不過去的牆,這近乎成了他的執念。
這也是之後他為何會哄了燕姐兒壞掉她的身子,才讓馮寡婦上門提親的原因所在。
見胡側妃低頭不語,馮黑子慢慢靠上來。
先嘗試性的伸手摟住她的腰,見她沒有抗拒,雙手一隻朝上一隻朝下,直攻要害。
馮黑子當然知道怎麼弄女人才舒服,見弄軟了對方的身子,就想去親她小嘴兒。
胡側妃推他,可哪裡頂得住男人的力氣。
被含著又是親又是咬,男人的雄性氣息充斥在她的鼻息間,明明馮黑子的身上並不好聞,甚至還有些汗臭,可這會兒的她偏偏沒有力氣。
馮黑子順勢就將她抱去了床上,一對野鴛鴦竟在這清淨之地顛龍倒鳳起來。
一個是久曠多時,一個是多日未沾染女色,兩人戰得是旗鼓相當。
馮黑子見自己將堂堂一個王爺的側妃弄得淫態畢露,心中得意之餘,更是賣了狠力氣。
終於,戰鼓聲歇,馮黑子額上青筋畢露。
而也就是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心口一涼。
他震驚地去看著對方,嗓子裡發出咯咯的聲響,對方的手死死地捂著他的嘴,又用腿鉗住了他,讓他動彈不得。
「你知道的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