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暈黃的燈光下,劉良醫花白的眉毛緊皺,時不時撫一下鬍鬚。
室中安靜得嚇人,福成面色沉凝地立在一旁,仿若有什麼不解鬱結。
半晌,劉良醫才收回為晉王把脈的手。
「殿下最近可是覺得目不能視光,光線一旦太甚,就會有流淚的衝動?
色慾上心,時刻刻都有綺念?
且一旦沾了女色,便欲罷不能,慾根腫脹,不能消洩?
」
劉良醫這連著三問,俱是直擊晉王最不能示人之事,可偏偏醫者講究望聞問切,卻是不能不據實以告。
且劉良醫也不是第一次為晉王診治了,倒是沒什麼不可說的。
晉王點點頭。
見之,劉良醫眉頭皺得更緊,他嘆了口氣:「照如今這看來,卻是那毒即將深入骨髓之兆,若是一直無法得到解藥,也許三月也許半載,殿下便會陷入目不能視,撻伐不休,直至脫精而亡!
」
好狠的毒!
起初,晉王中了這毒,也隻當是中了春藥,頂多比普通春藥更為烈性一些。
可之後他身體的種種徵兆,卻是顯示這毒的不同尋常。
也是這劉良醫醫術超群,涉足極廣,倒是認出此毒乃是那早已失了蹤跡的極樂散。
這極樂散乃是許多年前一江湖淫僧為了滿足自己的淫欲研製而成,對男女皆有奇效,男子服下,便會讓與之交合過的女子,對其產生不可抵擋地衝動。
而女子也亦然。
當初靠著這極樂散,無數女子成為此人的禁臠。
此人膽大包天甚至動了朝廷命官家的女眷,因這朝廷命官位高權重,布下天羅地網,終於擒下這名淫僧。
此人被遭淩遲,而這極樂散的大名也流傳於世。
連劉良醫也沒想到晉王會中此毒,可症兆無一不符,初中時目不能視物,慾火焚心。
後,會回歸正常,可淫慾大增,每逢到了月圓之夜,便不能自控。
到了後期,此毒發作更為頻繁,直至內邊虛陽脫精而亡。
可這毒並不是不能解的,因為這藥本就是淫僧滿足自己的淫慾研製而成,他自然不可能坑害自己。
與之相輔相成還有一種藥,服了之後卻是可以抵消此藥所有的負面作用,並對男子有不可描述之妙效,可夜禦十女不疲軟,收發自如。
當初晉王中此毒後,命人四處蒐羅關於極樂散的消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當初那名朝廷命官遺留下的手記。
據其上記載此人年逾八十之,老當益壯,七十那年還讓自己第十八房小妾誕下一子。
可惜隻找到了這冊手記,卻並未找到其他,這人的後輩子孫也早已流落不知何方。
聽完劉良醫所言,晉王還是一貫的不動如山,倒是福成失去了慣常的冷靜。
「老奴這便給暗一遞信,問他是否找到了解藥。
」
晉王頷首,福成匆匆下去。
等福成離開後,晉王問道:「可有延長之法?
」
劉良醫沉吟片刻,猶豫道:「若是與初次那名女子交歡,可延長一時,但治標不治本。
」
他之所以會猶豫也是清楚晉王的癖病,要不晉王身邊熟知內情的人,怎麼會說此毒很毒呢,俱因給一個對女子厭惡不已的男子下這種毒,無疑是陰損至極。
「好了,你下去吧。
」
劉良醫點點頭,便下去了。
晉王闔目靠坐在那裡,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點著椅子扶手。
半晌,才道:「給京城那邊遞話,全力撲殺!
本王就不信他沒有在乎的東西,有一樣毀一樣,留著最重要的那樣,換藥!
」
「是。
」
*
一夕之間,王府後院又變天。
殿下竟然往留春館賞東西,當晚還留宿在留春館。
頓時,後宅裡的人議論紛紛。
對於一些明眼的下人來說,這似乎並不意外,畢竟小郡主還在那兒,尤其最近胡側妃使出渾身解數藉著小郡主刷存在感。
但凡殿下還在乎自己這唯一的女兒,就不會放任胡側妃不管,瞧瞧這不就是。
留春館的下人終於挺直了腰桿,一改早先低頭做人之態。
所以說這下人有沒有臉,還得看主子有沒有勢,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早先幫著王妃踩留春館,大廚房那邊已經許久未準時準點為留春館準備膳食了,夢兒去催,大廚房那邊自有藉口,這兒啊那兒啊總有事兒。
也不過是一日之隔,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那大廚房裡的人看著夢兒,狗臉都沒笑出花兒來,好話一句句往外冒,還往她手裡塞果子點心。
夢兒提了食盒,出了大廚房,離了老遠,才呸了一口,罵道:「狗眼看人低!
」
等回到留春館,夢兒滿臉春風得意,一面擺膳,一面對胡側妃描述大廚房裡的人是如何巴結她的。
「這些下作的東西就是欠教訓,非得娘娘打她們的臉,她們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也不看看,就憑咱們小郡主,娘娘也不可能受了殿下的冷落!
」
胡側妃勾唇一笑,豔麗的臉上滿是得意的高傲。
可不經意間,又有一抹怔忪浮現,也不知她想到了什麼。
*
小跨院,後罩房那處,小廚房門前坐了幾個丫頭婆子正在說嘴。
大多都是幾個上了年紀的婆子說,小丫頭們嘴皮子不如她們利索,聽的多說的少。
關於胡側妃復寵的事,小跨院這邊也收到了消息。
提起這件事,說話的婆子就是連連咂嘴:「婆子我就說,那邊不可能就此沉寂下去,怎麼還有那位杵在那兒呢。
」
「可不是,那位可是獨苗苗,若是哪天那一位能生個出來,還是個帶把的,說不定能將那邊徹底壓下去。
」
這些婆子說話看似在打啞謎,實則在座之人都知道什麼意思。
不過是下人不好直言議論主子們,所用的代稱罷了。
幾個小丫頭聽得津津有味,其中也包括坐在一旁的阿夏和小寶。
說得口沫橫飛的趙婆子,見小寶一臉若有所思樣,笑指著他對別人道:「瞧瞧這小東西,他好似也聽得懂似的。
」
大家順著瞄過去,頓時笑了起來。
作為小跨院裡唯二的奶娃子,小寶在一眾丫頭婆子中很是受歡迎。
小郡主因為是主子,胡側妃看得嬌,穆嬤嬤看得重,自然不能深入下層。
相反,小寶作為一個奶娘的兒子,因為身份貼合老百姓,大家便要肆意許多。
尋常擰擰小臉蛋兒,摸摸小胖手,那是家常便飯。
還有些不講究的婆子,甚至會稀罕地親上一口胖臉蛋兒。
誰叫孩子可疼人呢!
對此,小寶深受其擾,煩都煩死了。
可惜他說不能說,又不敢做出什麼驚世駭俗之舉,隻能苦森森地受著。
那一腔苦水真是倒都倒不完。
一個婆子走上來,將小寶抱了過去,先咧著牙笑,順手撥了撥他破襠褲外面的小雞雞:「瞧瞧咱小寶這小雞雞長得多好,帶把的!
」
小寶直接呆住了,小眼神呈呆滯狀。
幾個婆子哈哈大笑,其中有一個道:「讓我來說,那邊就該抱個帶把的去招招,說不定能招來。
」
當即就有人接腔:「光招能有屁用,沒種子,那田也不能長苗啊!
」
這群婆子開起葷腔,可真是讓人受不住。
幾個小丫頭聽得似懂非懂,有的懂了,小臉泛紅,有的不懂,還是一頭霧水。
小寶自然懂了,覺得羞恥不已,當即忘了自己被人彈小雞雞的事。
可這話也讓他得知了一個信息,父皇不喜徐氏。
不過父皇本就不喜徐氏,這並不能讓人意外。
真正讓小寶意外的是,所謂的昨晚上留宿留春館的父皇,其實是來找了他娘。
別問小寶怎麼知道的,一般人他不告訴他。
父皇到底在弄什麼?
小寶擰起自己的小眉頭。
*
晉王連著五日留宿在留春館,已經不能讓王府的下人驚奇了。
因為他們知道,就是沒有第六日,也會有另一個第一日第二日。
晉王妃倒是對此並不意外,在下面丫頭報上來時,她除了冷笑還是冷笑。
甚至會忍不住地想那人怎麼還不到,這兩人倒是可以鬥上一鬥,而她坐山觀虎鬥。
自此,晉王妃終於改變了之前的想法。
她都這樣了,還有什麼是不能接受的,隻要她對那個人屈服,總不至於讓自己失了王妃的位置。
可想歸這麼想,到底意難平。
就在這個時候,朝廷的賞賜終於到了,而隨著這一批賞賜而來的還有數個美人兒。
關於晉王無後之事,這些年一直是弘景帝的心病,時不時就要發作一下,畢竟晉王是他的兒子,又是他的兒子中較出類拔萃的,堂堂一個親王,連個兒子都沒有,像什麼話。
可晉王卻對此事一直不上心,偶爾受召回京,對弘景帝想賞他女人這事,也是能推就推,能擋就擋。
這不,最近京中有風聞流傳,晉王之所以多年無後,俱是因其本人好男風,不近女色。
好男風沒啥,京中不少王公貴族也沒少養個小倌啥的,可好男風好到一直沒兒子,就是大問題了。
弘景帝琢磨著這麼下去可不成,這不就折騰著從京中貴女中挑了兩個賞了下來,另有數名美人兒也都賞給晉王的。
而這兩名貴女是以側妃的名義賜下,一個是汝陽侯家的嫡女柳妍兒,另一個則是徐國公家的庶女徐月茹。
側妃是上玉牒的正經妻妾,尤其又是弘景帝指婚,按理說晉王府這邊要張燈結綵以示慶賀,所以兩人到後的當天晚上,晉王府就掛了紅,府裡上上下下一片喜氣洋洋,還給下人們賞了酒菜以示同喜。
是夜,淩波軒和皓月居一片燈火通明,兩名側妃貼身服侍的人俱都翹首以盼。
這次一同進門的可是兩名側妃,雖是沒有八擡花轎,也沒有什麼拜天地入洞房,可明兒能不能在去給王妃請安時,在殿下身邊的妻妾面前長臉,可全都看晉王今兒歇在哪兒。
若是換在京城,是絕不會發生兩個側妃一同入府的事,可偏偏這裡不是京城,而是晉州。
為了怕其中生變,冊封使前面宣完聖旨,後腳就將兩人塞進了王府。
兩位側妃可是狼狽至極,若不是身邊陪嫁的人和物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幾個沒名沒分的侍妾。
所以能不能掙回這個面子,可就看今晚晉王歇在哪兒了。
畢竟是聖上下旨,晉王哪怕再不願也是要做幾分樣子的,且二人在來晉州之前也打聽過了,晉王並不是不近女色,隻是因為常年忙於戰事,才會有所疏忽。
這晉王府可是有一位正當寵的側妃,還有一位小郡主,晉王不近女色之言,根本就是謠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