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章
寧國公暈了。
屋中一片人荒馬亂,劉良醫還沒走出寧國公府大門,就又被請了回來。
不多時,收到消息的晉王也來了。
「老爺子的問題不大,就是受了刺激。
需注意控制,藥得按時按點日日服用,若是再受到什麼刺激,恐有腦卒中的嫌疑。
」
「劉良醫,真是謝謝你了。
」
方才幸虧劉良醫沒走遠,趕來後替寧國公施了幾針,不然寧國公絕不僅是如此,恐怕自此要癱在榻上。
「不謝不謝,老爺子一生戎馬,拯救了無數黎民百姓,當有此福報,這是上天庇佑。
」
晉王一身墨藍色長衫,坐在床榻旁邊的一張圈椅上,道:「你在這兒多留兩日,等情況穩定後再走。
」
劉良醫點點頭,又道:「殿下,今日這毒有些蹊蹺,如果老夫沒看錯的話,與胡側妃所中之毒乃是同一種。
」
一聽此言,晉王目光當即看了過來。
沈二爺雖是不解其意,但也是目露凝重之態。
「若不是此毒同樣有見血封喉之效,恐怕怎麼也聯繫不到一起。
這藥可內服可外用,見血封喉,若是有見血的傷口沾之,損命僅在頃刻之間。
而內服的話,根據藥性不同,發作時間也有早晚,當然,若五臟六腑中有出血的位置,會當即發作斃命。
」
「你確定是同一種?
」
「無十成,也有八成。
」
晉王點點頭,面上一派沉著,左手卻不自覺摸上右手的戒指。
這是他在思索什麼的時候,下意識的反應。
「大概和那幾位有關係……」
床榻上響起一個虛弱的聲音,卻是寧國公醒了。
沈二爺忙走了過去,「爹。
」
「扶我坐起來。
」
晉王歉道:「外祖,都是我連累了您。
」
寧國公靠在軟枕上,面容雖虛弱,但眉宇間卻蘊含著一抹剛毅。
他渾不在意地搖了搖手,「若說連累,稱不上是誰連累誰,若是沒有當初你娘的入宮,也不會發生這一切,而你娘是我送進宮的。
」
打從沈鸞進宮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沈家必然要攙和進這一灘渾水中。
可彼時沈家那種情況,根本不是他們能拒絕的,弘景帝需要一個可以制衡沈家的東西,所以選了沈家最得寵愛的女兒沈鸞,並許於妃位。
他即想用沈家,又忌憚沈家。
沈鸞進宮後,一直默默無聞,即不得寵,但也不是無寵。
但僅憑她是沈家的嫡女,就足夠讓許多人為之忌憚了。
本來以她的身子,是不適宜誕下子嗣的,她也一直沒打算生。
可彼時弘景帝已奪回先機,暗中屢屢對沈家動手,沈鸞才不得已拼著命不要,瞞著沈家人偷偷懷上了晉王。
沈鸞的一生都在為沈家犧牲,讓沈家人痛徹心扉,可恰恰也是她,為沈家留下了生機,所以真稱不上是誰連累誰,因為打從晉王生下來,就注定和沈家綁在了一起。
若說真要給這一切找個罪魁禍首,大抵就是弘景帝,是這萬惡的皇權。
晉王將之前胡側妃中毒之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聽完後,寧國公道:「如此說來,這一切都是永王弄出來的?
」
晉王點了點頭。
寧國公又道:「這實在不像似永王的為人,這種時候他動如此多的手腳,難道他是在忌憚什麼?
」
晉王沉吟一下:「他應該是想做什麼,怕本王壞了他的事,所以才會如此。
」
真砍掉了寧國公,等於砍掉了整個沈家,砍掉了晉王在京中的半個臂膀。
自打晉王就藩,沈家人回到京城,寧國公和沈二爺就一直忙於京中勢力布設之事。
寧國公南征北戰幾十載,沈家乃是武將世家,寧國公的父親以及他的兄弟,雖不如他本人戰功纍纍,也是頗有威望。
所以沈家也算是桃李滿天下,這桃李自然相對指的是武官系統。
就如同文官之間講究的同窗同鄉同座師一樣,武官也有同袍之誼與提攜之恩。
尤其上了戰場,在生死之間,很多都是過命的交情。
武官不同文官,這些軍伍出身的武夫們,很多大字不識一個,不像文官那麼多心眼子,他們講恩情重義氣。
古語有雲,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意思就是指這些讀書人因為懂得道理多,知道權衡利弊,瞻前顧後,考慮得多,想得也多。
而莽夫們可不是如此,他們大多都是酒碗一摔,掀桿子就來了。
所以這麼些年來,寧國公和沈二爺靠著一些舊部,著實拉攏了一些武將為晉王所用的。
高級武官並不多,大多都是些中低級武將,可這些武將卻是遍佈了整個京城三大營,五城兵馬司乃至京衛指揮使司,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看這樣,永王是打算大動幹戈了,所以率先拿了老夫開刀?
」
沈二爺問:「那如今之計該怎麼辦?
」
晉王沉吟片刻,道:「本王回去後便命人查,看其他幾處有沒有譬如此類這般事發生。
另外,外祖病重之事可放出消息,二舅父可在外多表現出一些焦急憂慮的樣子。
」
「殿下是打算將計就計?
」
晉王點點頭,「永王必定有大動作,我們不如示弱以敵,看看他究竟打算做什麼。
至於其他事宜,外祖和二舅父等待本王的消息即可。
」
「就照殿下說的辦。
」寧國公拍闆道。
沈二爺點了點頭。
晉王又望向劉良醫,「這種毒可有解?
」
這已經他第二次見到這種毒了,尤其劉良醫的解釋,更是讓他心中忌憚。
雖說以他的情況,中此毒的可能不大,可每一個人手對他來說,都是能不損最好不損的。
「是啊,這毒太狠了,若是哪天和永王的人真正對上,我們恐怕要吃不少虧。
」沈二爺咂嘴道。
劉良醫撫了撫鬍鬚,道:「這種毒解之不難,但凡毒物所生之地,十丈之內必有相剋之物。
它難就難在發作太快,幾乎來不及給人解藥的時間。
」
「那你可是能製出解藥?
」
「能。
」
「那這件事交予你,最好是大批量的,需要人手和藥材,與暗一說。
」
劉良醫點點頭。
晉王站了起來:「外祖、二舅父,本王這便告辭了。
」
「殿下日理萬機,不用為老夫擔憂。
」
「外祖當保重身體……」頓了頓,晉王又道:「小寶還等著您到時候教他武藝。
」
寧國公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就衝你這話,外祖也得好好保存自己。
」
*
寧國公重病,沈家上下寢食難安,沈二爺四處尋求名醫,甚至求到了宮裡。
弘景帝體恤老臣,將太醫院的太醫派了好幾個過去。
太醫們都說寧國公情況不太好,受刺激過重,如果能撐過這次還好,若是撐不過去,恐有性命之憂,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
弘景帝聽後,沉默了一會兒,又賞下大量珍稀藥材。
既然寧國公病了,小寶自是不適宜還待在國公府。
小寶回來了,還帶了一隻小奶貓。
這隻小奶貓是那隻狸花貓的崽,狸花貓上了年紀。
據國公夫人說,按照人的年紀來算,已經十幾歲了,這隻小奶貓是它最後一胎,前陣子跑出去撒歡,不知道和哪兒的野貓生下來的。
小奶貓長得和母親如同一轍,都是狸花,才一個多月大,隻有掌心大小。
小寶沒跟任何人說,悄悄的就兜了回來,瑤娘多日不見兒子,抱著小寶親了好幾下小臉蛋,直到聽到一聲奶貓叫,才去探看究竟。
最後從小寶衣襟裡找到這隻小奶貓,瑤娘這才知道為何方才小寶總用手推自己,原來是怕壓到懷裡的小貓。
「這是從哪兒弄回來的?
」看著掉落在炕褥上,掙紮著爬起來的奶貓,瑤娘去望小寶,又去看晉王。
小寶是同晉王一起回來的。
晉王也是一頭霧水,去看福成。
福成摩挲著下巴,「該不會是那隻狸花貓的崽吧?
老奴就在國公府見到那一隻貓。
」
小寶連連點頭,伸出小胖手摸了下小貓崽,對瑤娘道:「花花的,崽……」
還真是那隻狸花貓的崽!
幾個大人面面相覷。
瑤娘自詡和兒子交流比較順暢,主動去問小寶:「小寶怎麼把小貓崽抱回來了?
老貓肯定要找它的。
」
小寶連連搖頭,「花花給……」
「你是說這隻小貓崽是老貓給的?
」
小寶忙點點頭。
他也不知道那隻胖狸花,為何要把這小貓崽子叼來給他,把小貓崽叼來,那隻胖狸花就一溜煙跑不見了。
他想著之前狸花貓的英姿,便動了想養隻貓的念頭,尤其這小東西瞧上去挺可愛的。
「那你想養了?
」瑤娘看著兒子。
小寶點點頭。
「那就養吧。
」
接下來的日子裡,瑤娘就和小寶忙著養小貓崽的事情。
其實更多的是瑤娘無聊,閒的沒事給自己找事做。
她帶著小寶,給小貓崽做了窩,做了小被子,親自挑了飯盆,還找了幾個小寶不愛玩的小玩意給它。
因為小貓崽還不能吃飯,隻能喝奶,又特意命人去買了頭羊回來。
對了,還給小貓崽取了名字,叫花花。
是小寶取的,他堅持認定這小貓崽就叫花花。
而晉王也十分忙碌,他頻頻外出,神情時有焦慮。
晉王為人雖冷硬,但從不是喜歡遷怒他人的性子,而最近幾日也不知怎麼了,身邊人時常遭受斥責,受罰的也不再少數,甚至連瑤娘那裡都不去了。
時間如流水般劃過,轉眼間就到了弘景帝萬壽節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