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舒察覺到了對方鄙夷的眼神，眼角不禁抽了抽，「我們是宋府舊友，進去再說？」

　　「舊友？」宋昭側身不再看三人，「我沒有什麼舊友，你們走吧。」

　　「我是釋懷然。」

　　「釋……懷然？」

　　這個名字是整個宋府的禁詞，而本人就出現在眼前，他怎麼能不激動，不憤恨！

　　當年祖父的死，還有因為眼前這人和秋巍，才讓宋府淪落至此。

　　宋昭猛然轉身，兩眼憤怒瞪過來，「好啊，真主動送上門來了，走吧，帶你們去見我父親。」

　　趁對方沒有反悔，秋珩趕緊一手拉一個跟著宋昭進府。

　　「師父，姐，我們快進去。」

　　長廊上，宋昭餘光無意瞥到小和尚，不由愣了片刻。

　　從這個角度看，此少年的眉眼竟十分像父親。

　　還有那鼻子，也跟他的一模一樣。

　　宋昭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相信這隻是個巧合。

　　釋懷然帶著徒弟找上門，也沒有這麼簡單。

　　他可沒忘記方才對方想見自己的說辭。

　　償命，誰償誰的命？

　　「看夠了嗎？」

　　趙雲舒發現秋珩一路上都在打量觀察宋府，兩隻眼睛無不透著好奇，覺得好笑又心酸。

　　本來這裡也算是他的半個家啊，卻從生下來就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山上，父母都早已亡故。

　　越回味秋珩的身世，趙雲舒越是感到難過。

　　「沒有，我還要再看看。」

　　下了山，秋珩見了不少金碧輝煌的府邸和皇宮。

　　可宋府上下的一切，都讓他感到親切不已，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親情吧？

　　除了師父，他從未在別人身上真切地感受到親切感。

　　當然，姐姐這個大家庭的親切感與連著血脈的親切感是完全不同的。

　　至於為什麼不同，他也說不上來。

　　倘若等會對方想要師父償命，這份親情他不認也罷。

　　秋珩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幼稚，又太過自戀。

　　他對於宋府來說，是仇人之子，是外姓，人家怎麼會與自己相認呢。

　　秋珩頓時有些矛盾，腦海中彷彿有兩個不同的小人在吵鬧，令他煩躁不已。

　　「跟我來。」

　　來到後院書房，宋昭率先進去通報。

　　「父親，一位自稱釋懷然的找上門來了，還帶來了一位少年和女子。」

　　「什麼？釋懷然！」

　　「啪！」

　　房間外的三人清晰聽見拍桌子的巨響，隨後便是有腳步聲從裡面走出來。

　　門開，衝出一位怒不可解的中年男子，手裡還握著一把劍，看到三人，他立馬沖了過來。

　　「釋懷然，這麼多年了，你竟主動找上門來，怎麼，是活夠了嗎？！」

　　趙雲舒和秋珩見狀，本能將釋懷然護在身後。

　　「父親，別衝動。」宋昭及時過來拉住他。

　　宋城掙紮，瞪著釋懷然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恨不得用眼神毒死對方，「什麼別衝動，十多年來我都在找他的蹤跡，如今總算見到了，自然要替我爹報仇！」

　　趙雲舒正要說什麼，卻被身後釋懷然輕輕推開。

　　「你們讓開吧，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我來到這裡，本就沒想過再脫身。」

　　見師父一副神色淡然的樣子，秋珩頓時急了，趕緊上前攔住，「師父！我不準你這樣想，不就是一條命，我賠給他！」

　　釋懷然肯定不會讓徒兒替他承受，「聽話，退後。」

　　「我不！」

　　「哪來的毛頭小子，說話不經過大腦，不就是一條命？說得輕巧，哼！」

　　兩人爭論之時，宋城在這時總算找回了一絲理智，看著眼前的光頭小子，眼中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我們出家人早已將生死度身事外，你覺得一條命才能解了當年的仇，我可以給你，但你要放過我師父。」

　　「不可能！二、二妹？！」

　　看著眼前面對自己的少年，宋城一度以為自己的眼睛瞎了。

　　此人怎麼長得跟二妹如此相像！

　　難道……

　　不可能，不可能的！

　　當年那個孩子不是已經葬身火海了嗎？

　　當年，等他看見二妹的遺書時，他才知道二妹剛生了孩子不久，卻沒有告訴宋家人，而是選擇事後託孤。

　　等他們知道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那孩子已經不知被誰丟進了火海，燒得隻剩下一堆骨頭。

　　他對不起二妹，對不起那個孩子。

　　宋城捂著窒悶的胸口，怔怔盯著少年，眼尾逐漸紅了。

　　如果那個孩子還活著，現在也是這個花樣的年紀了吧。

　　被對方含情脈脈地盯著，秋珩心頭一慌，逃避似的側過臉去，不讓對方再看見自己。

　　然而側臉卻更像他死去的年華，宋城和宋昭都看呆了。

　　趁對方冷靜了下來，趙雲舒解下肩上的包袱，拿出裝有人蔘的木盒，遞了過去。

　　「宋爺，今日我們前來並非鬧事，而是有些事想跟你和家主好好聊聊，是關於舍妹的事。」

　　此話說得如此明了，父子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眼前少年真有可能是……

　　宋城一時五味雜陳，眼角很快落下一滴淚來，主動轉身給三人帶路。

　　「都進來說吧。」

　　趙雲舒和釋懷然趕緊跟上。

　　宋昭和秋珩落在後面，前者一直盯著少年，驚喜地移不開眼。

　　若真是「死去」的表弟復生，姑姑該有多開心吶。

　　秋珩被炙熱的眼神盯得不自在，狠狠瞪了對方一眼，「你盯著我幹什麼，再盯也盯不出一朵花來。」

　　察覺對方兇兇的表情，宋昭眨了眨眼睛，和善道：「難道你沒發現，我和你長得挺像的？」

　　秋珩裝作聽不懂，「這世上像的人多了去了。」

　　「也是。」

　　宋昭垂下眸子，失落地嘆了口氣。

　　是與不是，還要聽釋懷然怎麼解釋才行。

　　書房中，五人安靜坐著，氣氛十分緊張。

　　宋城遲遲等不來釋懷然主動開口，徹底忍不住了，指著秋珩直奔主題。

　　「老傢夥，他是誰？」

　　釋懷然擡頭隨著他的目光瞥了眼對面的徒兒，然後與宋城面對面，「我徒兒是誰，你們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你徒兒？！」

　　宋城坐直身體，很滿意對方沒有跟他周旋。

　　「所以當年是你救走了我二妹的孩子，還不知從哪裡找了小孩白骨扔進火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