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是我一個人的事，你們可以不用管。」

　　「什麼叫不用管，您是我師父，我必須管，難道還讓您真去送死不成？」

　　「徒兒，你不怪為師？」

　　釋懷然方才一直不敢與秋珩對視，可直到聽見這句話，他的心臟猛然一縮，渾身止不住的輕顫。

　　連瞳孔都跟著顫抖不止，怔怔注視著秋珩哭得紅腫的雙眼，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想要在對方眼中找出一絲真誠來。

　　「師父，我不恨你，恩恩怨怨何時了，上一輩的恩怨就讓他過去吧，更何況我娘也算報了仇，我不想在仇恨中過一輩子。」

　　「您不辭辛苦將我養育成人，即便有天大的仇怨，也該抵消了。」

　　「可是宋府那邊，就難說了。」

　　釋懷然聽得恍恍惚惚，心中十分動容。

　　他的徒兒，果真是頂頂好的。

　　可一想到還有一筆債要還，釋懷然終是釋懷笑了。

　　「該來的逃不掉，我也不打算再去逃避，若為師真有個三長兩短，你也不要為難宋府。」

　　「我……」

　　秋珩想說誰敢傷害師父，他就算拼了命也要討回來。

　　但如此一來的話，豈不是走了師父的老路？

　　正是應了那句話，冤冤相報何時了。

　　無論如何，他都要儘力護住師父，對方想要如何刁難，他也可以承受。

　　趙雲舒趁兩人都沉默之時，又將話題轉了回去，「婚禮之後，我們大家都跟著走一趟吧。」

　　洛寂搖頭，「人太多，人家難免會誤會，還是少去些人為好。」

　　黃豐子點頭，「我們這一群人走到哪裡都像是砸場子的，別還沒進去，就被人拿刀圍住，到時候說什麼也無濟於事。」

　　趙雲舒也覺得人太多不行，可她有空間呀！

　　「這樣，等到正面交鋒之時，我將你們都藏進空間，我和秋珩露面就行。」

　　「若局面無法扭轉，我們再一起商量對策，大家覺得如何？」

　　裴元青想了想便點了頭，「這是個好辦法。」

　　大家也一緻認為這個方法可行。

　　「就這樣吧。」

　　釋懷然見大家都決定了，他張了張嘴，拒絕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

　　此時此刻，他既感動又替徒兒感到慶幸。

　　有這麼多真誠的親人陪著，即便今後沒有了他這個師父，也會快樂無憂的吧。

　　他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早已將生死置身事外。

　　此時，梁英注意到人蔘不知在何時又放在了自己面前，她有些無語，再次還了回去。

　　「這人蔘便作為上門禮吧。」

　　釋懷然怎麼也不肯，「不行，這是我給你們的隨禮，豈能又拿回來。」

　　說過去說過來，話題又回到了人蔘之事上，趙雲舒幾人再次看著雙方爭執。

　　洛寂的語氣也相當堅決，「老夫不會收的，你若還想跟秋珩在一起，就聽我們的，把人蔘送給榮府做見面禮。」

　　「……」

　　釋懷然左右為難，這趟宋府之行本就存了死志，哪能想到還要送登門禮的。

　　他就是那個「禮」啊……

　　洛寂把人蔘放回釋懷然懷裡，「就這樣決定了，你再來跟我們說說宋府的信息，我們也好提前準備一下。」

　　「宋府本是前火國的武將世家出身，但宋老爺子一去，整個家族就驟然衰落了，再加上此前雲舒拿下了火國，更是……反正大不如從前了。」

　　趙雲舒一愣，這其中竟還有自己的事。

　　當時拿下火國的時候輕而易舉，她根本沒有將那些世家和貴族放在眼裡。

　　如今……

　　那又如何，她如今是天下帝君，隻需一道聖旨便能讓宋府與釋懷然的恩怨就此了斷。

　　但事實是，她不能這樣做。

　　被迫消債和自願饒恕是兩回事，最好的結果就是後者。

　　否則，後患無窮。

　　梁英提議，「不如讓雲舒提拔一下如何，或許看在雲舒的面子上，他們說不定能原諒釋老。」

　　趙雲舒想也不想地否決了，「不行，我暫時不能暴露身份。」

　　「的確不能這樣做。」釋懷然摸著木盒，再次恢復了風輕雲淡的神色。

　　「我早就看淡了，無論對方想怎樣，我都能承受。」

　　秋珩嘴角一撇，抱著師父的胳膊撒嬌，「師父，我隻有您了，您不能離開我！」

　　釋懷然摸了下徒兒的腦袋，「我又何嘗不想留在你身邊，但人總要學會告別，你下山之時，便是為師教給你的第一堂課，你完成得非常出色，至於這第二堂課，相信你也能完成得十分完美。」

　　「可是……」

　　「好了不說這個話題了，太過沉重。」

　　釋懷然適時打斷秋珩，舊友成親之日在即，如此喜慶的日子本不應該提起舊事，可他還是忍不住提了，實在是愧對二位新人。

　　秋珩明白師父在想什麼，聽話地沒有再說下去，這時候的確不該影響大家的心情。

　　如果早知道師父心裡藏著這樣的事，他便不會吵鬧著現在就敞開來說，怎麼也要等到婚禮後去。

　　氣氛陷入短暫的沉寂。

　　黃豐子轉身看了眼窗外，發現月亮已經高掛枝頭，忙提醒道：「時辰不早了，都回房早些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趙雲舒第一個起身，「好，秋珩帶師父回房。」

　　「嗯。」

　　大家陸續散去。

　　趙雲舒也回到了東閣，看著床上熟睡的兒女，方才煩躁的心情此刻徹底平息了下來。

　　連續半個月的忙碌，她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馬上就是奶奶和洛老的大喜日子，她興奮得睡不著。

　　「渴了嗎，喝點水吧。」裴元青端著茶水從外面進來。

　　「不喝了，你早點休息，我去空間再看看還有什麼要準備的。」

　　「好。」

　　看著人從眼前消失，裴元青盯著茶水嘆息一聲，坐在方才趙雲舒坐的地方，給孩子們將被子蓋好。

　　——

　　很快便到了大喜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因為太興奮，誰都沒有閡過眼。

　　趙雲舒親自給奶奶穿上大紅色婚紗，再梳了個中式髮型，畫上淡淡的妝容。

　　梁英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感覺像變了個人一樣，不僅年輕了，還……

　　她摸著笑容滿溢的臉，忍不住誇了一句。

　　「真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