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瑜裴悅看著她，眼眶裡星星點點，有淚溢出。

　　趙雲舒：……

　　因為原主的情緒殘留，她現在看到這倆孩子，心裡總有種罪惡感。

　　一刻鐘後，村民們記錄完債務，陸續走了。

　　劉氏不相信趙雲舒會老實還債，也心事重重牽著兩個孩子遁入廚房，眼不見為凈。

　　春末，天氣逐漸炎熱。

　　趙雲舒站在布滿青苔的土院中，望著記憶中的趙溪村。

　　村莊被綠色包圍，大大小小的茅草屋錯落有緻，稀稀疏疏分佈在村中各處，幾處炊煙裊裊。

　　眼前水田交錯，部分水田中有不少村民彎著腰插秧苗。

　　真正的鄉村生活，景色好，陽光也好。

　　趙雲舒轉身欲走，被地上的小水窪吸引了注意。

　　淺淺的水窪裡，倒映著一張英氣十足、五官清冷的臉龐，杏眸中透露出拒人之外的淡漠疏離，頗有些俠女風範。

　　這就是她現在的模樣？

　　不笑的時候，無形中便會散發出威嚴氣勢，難怪孩子們會害怕。

　　「噠噠噠！」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趙雲舒轉身，劉氏端著飯鍋從廚房快速出來，裴瑜和裴悅邁著小短腿，抱著碗筷跟在後面，露在外面的小肚子一癟一癟的。

　　乍對上她的目光，兩孩腳步戛然而止，驚慌地看著她。

　　兩條大鼻涕噴湧而出，用手胡亂一抹，糊了整張臉。

　　尤其裴悅，小臉都看不清原來的膚色。

　　趙雲舒：……

　　都說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孩子們倒是有娘，卻連野草都不如。

　　身材瘦小，臉頰凹陷，本就圓鼓鼓的眼睛更大了不少。

　　身上的衣裳明顯小了，手腳很長一部分在外面露著，白一塊臟一塊，光著的腳丫黑得看不見腳趾頭。

　　還有胳膊上的淤青，應該是剛才留下的吧。

　　原主真是CS！

　　憐憫和愧疚油然而生，即便與他們毫無關係，趙雲舒還是很想親近親近。

　　可才剛走了兩步，兩個小傢夥就嚇得尖叫起來。

　　「奶奶！」

　　裴瑜裴悅恐懼地跑到劉氏身後藏起來，手中的碗筷搖搖欲墜。

　　劉氏見趙雲舒又要發瘋，拿起飯勺豎在胸前，「你又要幹什麼，我警告你不準再打孩子！」

　　趙雲舒皺眉，「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打他們了？」

　　劉氏吃癟，臉上閃過不自然的表情，嘴卻依然很硬，「你最好沒動手，不然……」

　　「不然怎樣？」

　　對上趙雲舒冰冷的目光，劉氏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正好看到兒子從房間出來，忙轉移話題。

　　「元青，快來吃飯。」

　　「來了，娘。」裴元青走到飯桌坐下。

　　桌上四人表情生硬，誰都不敢往趙雲舒那邊看，在心裡祈禱她別來搶飯。

　　趙雲舒肚子合時宜地咕嚕嚕叫了一下，看了眼飯桌，猶豫起來。

　　倒不是怕了劉氏，而是原主以前都吃獨食，從來沒跟婆婆丈夫在飯桌上一起吃過飯。

　　現在她突然過去，會不會顯得突兀？

　　管他的，先填飽肚子再說。

　　至於與大家相處的問題，以後慢慢解決。

　　其實兩個孩子最好哄了。

　　打斷骨頭連著筋，在孩子天真的年紀，就算被親娘打罵，仍渴望娘的懷抱和疼愛。

　　親生的，哪有什麼隔夜仇。

　　無視四人提防的目光，趙雲舒走過去坐下，看向鍋裡的粥……

　　說粥都算擡舉了，其實就是野菜和小麥碾碎了一起煮的混合物。

　　上面飄著幾根野菜和密密麻麻的麥麩，趙雲舒頓時覺得喉嚨很不舒服。

　　不舒服也隻能忍著，誰讓這個家都被原主敗光了，有口米湯喝都不錯了。

　　趙雲舒一落座，四人不約而同伸手護住飯鍋，警惕地瞪著她。

　　裴悅飽含淚水，「奶，我怕。」

　　劉氏冷哼一聲，瞪了眼趙雲舒又很快轉移目光，「悅兒別怕，今天這飯誰也別想吃獨食！」

　　裴悅眨了眨眼睛將淚水逼了回去，看著劉氏的眼神冒著星星。

　　今天的奶奶果然不一樣了。

　　趙雲舒知道劉氏說的是自己，嘴角抽了抽，坐著不動，更不可能去搶飯。

　　見趙雲舒沒發怒也沒動手，四人像見了鬼一樣看向她。

　　今天怎麼這麼反常了？

　　估計肚子裡憋著壞呢！

　　劉氏咬著唇，不動聲色加快了盛飯速度，把滿滿一碗菜糊糊率先放在兩個孩子手邊，「趁她傻了，瑜兒悅兒趕緊吃！」

　　又放一碗在兒子面前，「你也吃快點！」

　　最後自己盛了一大碗，「嚯嚯嚯」大口吃了起來。

　　緊接著，飯桌上陸續響起喝粥的吧唧聲，趙雲舒瞠目結舌。

　　沒等她有所反應，桌上已放了四個空碗。

　　裴元青四人抹乾凈嘴一臉滿足，沒有人搶飯真好，終於能吃一頓飽飯。

　　趙雲舒脫口而出，「我的呢？」

　　劉氏白了她一眼，提起飯鍋快速一倒，結果隻倒出小半碗米湯，米湯上面飄著一片指甲蓋大小的野菜。

　　「哐當！」

　　手中飯勺滑落，劉氏後背直冒冷汗。

　　糊糊怎麼隻剩這點，完了完了！

　　裴元青緊盯著趙雲舒，準備防禦。

　　風雨欲來，裴瑜裴悅打了個冷顫，嚇得鼻涕都流了出來，連頭髮絲都在發抖。

　　娘又要打人了。

　　裴悅後悔剛才吃了一大碗糊糊，悄悄湊近哥哥耳邊，「哥，我現在把糊糊吐出來還來得及嗎？」

　　裴瑜反問：「你捨得嗎？」

　　裴悅生無可戀，「捨不得。」

　　隨即嘴巴一揚，崇拜地看向劉氏，「奶奶是保護神，她會保護我們不被娘打的！」

　　裴瑜：你太天真了。

　　劉氏隔得近，聽見這話後臉上閃過不自然，她是能反抗趙雲舒了，可對方力氣太大，真正打起來，她不一定能打贏。

　　趙雲舒沒聽見兩個孩子的對話，隻是盯著米湯嘆息，報應來得太快，真就隻有一口米湯喝。

　　看著大家恐懼她的目光，本不想吃了，但又想證明她可以跟大家和平相處，伸手去端碗。

　　碗就在孩子面前，裴元青和劉氏以為趙雲舒要打孩子，站起來把孩子拉到身後護著。

　　劉氏表情兇惡，「糊糊是我分的，你沖著我來，別打他們！」

　　裴元青的聲音溫潤清冽，卻硬生生憋成了沉悶的公鴨嗓，「趙雲舒，你敢動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