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燒紙。」

　　直到釋懷然提醒，秋珩才動了動身子，才意識到手中拿著香和紙。

　　他忙把香插進香爐中，再面對些墳墓跪下，開始一點一點燒紙錢。

　　之前一直沒有流出來的淚，終於在此刻緩緩淌了出來。

　　趙雲舒三人看見也裝作沒看見。

　　紙燒完，秋珩默默擦去淚水，分別給爹娘各磕了三個響頭。

　　但那聲爹娘，他無論如何也喊不出口。

　　「走吧。」

　　秋珩站起來，低著頭越過趙雲舒獨自往前走。

　　趙雲舒和裴元青嘆息一聲，慢慢跟上。

　　釋懷然站在原地沒動，盯著秋珩離開的方向，滿臉痛色。

　　果然沒多久，秋珩突然嗷了一聲，轉身就往回跑，撞開趙雲舒又回到墳前跪下。

　　「爹！娘！孩兒不孝，這麼久才來看你們，秋珩不孝嗚嗚嗚……」

　　一個從小沒有爹娘，卻渴望有爹娘、渴望親情的孩子，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了起來。

　　趙雲舒和裴元青鼻頭酸疼，望著秋珩的身影，心頭非常疼。

　　誰不渴望從小到大有爹娘疼愛啊，可憐秋珩從沒有體會過，不知道父母的愛是什麼樣的……

　　這時，釋懷然突然「噗通」一聲，也跪在了地上。

　　緊握著佛珠哽咽道：「秋兄，弟妹，是我對不住你們，對不住。」

　　聽見師父的懺悔，秋珩暫時找回了點理智，轉過頭就發現師父竟也跪在地上，面容痛苦不止。

　　他趕緊過去扶，「師父，您怎麼也跪下了，趕緊起來。」

　　釋懷然不為所動，「這是為師欠你們一家的。」

　　「事情都過去了……」

　　秋珩站起來，用力將師父從地上拉了起來，替他撣去褲腿上的泥灰。

　　「如果沒有您，我恐怕早就變成一攤火灰了，師父，您不欠爹娘的，更不欠我，真的！」

　　「可是……」

　　秋珩打斷他，「我說過，那都是老一輩的事，大舅那裡已經擺平，這筆賬，您也算還完了，今後不能再提。」

　　「……」

　　「知道了嗎，不許再提，再提我就不給你養老了。」

　　釋懷然：「……」

　　頓時哭笑不得。

　　趙雲舒聞言，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正經不到兩秒就被打回了原型。

　　「好，為師不提了，今後你我便相依為命吧。」

　　釋懷然雖然七十多了，但因在山中修鍊身心，比同齡人要年輕個幾歲，目前還不至於讓秋珩養老。

　　主要是放心不下這個徒兒。

　　畢竟從奶娃開始養育到現在的年紀，讓他割捨一切，還真是捨不得。

　　從前很怕秋珩知道真相後會棄自己而去，甚至為父母報仇。

　　可現在，他才明白自己不太了解這個善良的徒兒。

　　之所以沒有得到過親情，才更為珍惜這一份來之不易的師徒情。

　　釋懷然眼眶一熱，險些落下淚來。

　　轉了轉眼珠子才強行把淚逼了回去。

　　秋珩回頭再看了眼爹娘，才攙扶著師父慢慢往前走，「今後我在哪，您就在哪，師父，您永遠也離不開我了。」

　　「我不離開。」釋懷然笑了笑。

　　「您自己說的啊，要作數！」

　　「作數。」

　　……

　　宋昭靠在樹榦上，頻頻望向墳墓方向，很快就看見了四個身影往這邊而來。

　　他立馬站起來，笑著等待對方走近。

　　看秋珩臉上的笑容，便知他已經過了心裡那關，坦然接受了姑姑的離開。

　　趙雲舒走到跟前並未停留，而是一直往前走，走到宋昭面前時還不忘向他揮了揮手，「走吧。」

　　「好。」

　　無人快速下山，又回宋府看望了宋城一眼後，順便與父子倆揮淚告別。

　　趙雲舒四人便在當天離開了西涼郡。

　　走之前，秋珩再三囑咐宋昭一定要參加春闈考試，然後在京城碰面。

　　宋昭笑著保證，「你放心，我一定會去，還會拿下不錯的成績，然後光耀門楣，重振宋府。」

　　「我等著！」

　　……………………

　　回到淩天閣沒多久，恰好迎來了冬至日。

　　這一天，趙雲舒再次犒賞了修建宮殿的匠人們。

　　與此同時，她也準備了羊肉鍋，邀請大家一起吃個晚飯。

　　因為人數眾多，此鍋與此前的火鍋完全不同，而是直徑差不多一米五的大鍋。

　　裡面以羊肉為主，還夾雜了其他肉類，丸子蔬菜等，相當於湯鍋大雜燴。

　　除了湯鍋，她還特地升起了火堆，上面架著兩隻全羊，裴元青和洛隱有一下沒一下地翻動著。

　　羊油滴在火堆上，發出陣陣香味。

　　黃豐子光是聞味道就已經忍不住了，「老朽還從未這樣吃過鍋子，大家一起圍在鍋前大快朵頤，真爽啊！」

　　釋懷然也算開了眼界，「我也從未這樣吃過。」

　　看見旁邊備菜的趙雲舒，秋珩立馬拍起馬屁來，「這世上隻有姐想不到的，沒有姐不知道的，隻要有姐在，我們每天都能吃不同的東西。」

　　梁英忍不住笑，「哈哈哈哈，雲舒就是我們大家的百寶箱啊，要什麼有什麼。」

　　「可不就是嘛。」趙雲舒眼皮都沒擡，卻十分無語。

　　「秋珩都被我養叼了，以前最喜歡的紅燒肉，現在都開始嫌棄了，釋老，您可要好好管管他，不能浪費糧食。」

　　「哈哈哈……」釋懷然爽朗一笑。

　　秋珩撅起了嘴，「姐，我哪有嫌棄紅燒肉，你不要污衊我！」

　　趙雲舒白了他一眼，「既然沒有嫌棄，為什麼每回桌上的紅燒肉都剩得最多啊，就你這大胃王，一頓能吃下兩盤紅燒肉吧？」

　　「……」

　　經趙雲舒一提醒，秋珩這才意識到好像自己的確忽略了紅燒肉。

　　「行吧，為了雨露均沾，下次我勉為其難吃一點吧。」

　　「哈哈哈哈……」

　　這話一出，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洛隱實在哭笑不得，「你小子知道什麼是雨露均沾嗎，就亂用成語。」

　　秋珩臉不紅心不跳，「知道個大概吧。」

　　「哈哈哈哈……」

　　「爹娘，你們在笑什麼呢，我和哥哥大老遠就聽見啦。」

　　裴悅的出現打斷了大家的笑容，但氣氛仍然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