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是廠長和廠長夫人?!
這,這不是廠長夫人嗎?!
再一偏頭,林穗穗就看到了廠長。
林穗穗狠狠愣在原地。
記憶突然被拽回那個北風呼嘯的深冬。
原主裹緊補丁摞補丁的棉襖,站在海城船廠的鐵柵欄前,掌心的車票被凍得發硬,眼前的世界與柳灣村截然不同。
青石闆路覆著薄冰,兩排法國梧桐光禿禿的,枝椏上掛著未化的雪,像無數根凍僵的手指。
穿棉大衣的女工縮著脖子走過,圍巾捂住半張臉,隻露出的睫毛上凝著白霜。
廠長家的單元樓外牆結著冰棱,周瑾園開門時,暖氣裹著烤紅薯的香氣撲面而來。
她穿著深灰毛線衫,玉鐲子在門把手上碰出清響,身後的陸遠國正往搪瓷杯裡續熱水,杯口騰起的白霧模糊了他的臉。
原主站在外面,顫抖著說明了來意。
周瑾園沉默了半晌,回頭和陸遠國對視一眼,然後對著林穗穗笑了。
「快進來,外頭冷。」
原主本以為會被陸家攔在外面,卻沒想到廠長夫婦竟然喊她進來。
「坐吧。」陸遠國讓原主坐下,開口道:「你的事情,臨舟已經跟我們說過了。」
周瑾園給她遞了杯溫水:「臨舟他去了北邊的軍港,年前回不來。」
又從茶幾上摸出塊薩其馬,油紙包上印著「國營第一食品廠」的字樣:「懷著身子別挨餓。」
原主手足無措,坐立難安,隻能捧著溫水緊張。
周瑾園目光劃過林穗穗隆起的小腹:「臨舟走時留了話。」
原主期待地問:「他說了什麼?」
「臨舟不會見你的。」陸遠國的聲音溫柔儒雅,卻帶著透骨的涼:「說讓你別等了。」
周瑾園往她碗裡添了塊糖糕,瓷勺碰著碗沿發出細響:「姑娘,你還年輕,回去吧。」
原主就那樣稀裡糊塗地,拿了點錢,被「請」了出來。
離開時,單元樓的鐵門在身後「咣當」關上。
原主踩著結冰的台階,圍巾上的米白色毛線沾了雪花。
她摸著口袋裡的糧票的錢,還殘留著周瑾園指尖的餘溫,卻比眼前的冰雪更涼。
其實林穗穗和他們隻見過一面。
但他們的素質,溫柔的堅定,才更加傷害到了原主。
陸臨舟不願見她,隻讓父母給了她一筆錢打發她回柳灣村。
林穗穗隻覺得喉嚨被什麼東西扼住,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身邊的人給擠開。
林穗穗低頭,周瑾園的體溫彷彿還烙在肘彎,就像是口袋裡那一沓錢和糧票一樣。
「阿虎下船了!」陸老光棍的喊聲響起,所有人同時看向碼頭。
穿灰色粗布衫的陸阿虎站在船頭,手裡攥著半張漁網,腳踝還沾著海泥。
陸大雷過去拽住他胳膊,手指幾乎要陷入陸阿虎嶙峋的手臂裡:「阿虎,這兩位是你親爸媽!」
陸阿虎一愣,手裡的漁網滑到地上,眼睛瞪得溜圓:「爸,你說什麼呢……」
「別犯傻!」陸大雷壓低聲音,粗糙的手掌在陸阿虎後背拍得響:「當年我撿你的時候你才那麼點,人家戴金手鏈的娃,能在咱這吃糠咽菜?趕緊回家孝敬親生父母去!」
他轉向陸遠國夫婦,堆出滿臉褶子:「瞧這眉眼,跟你們二位多像!」
陸阿虎喉結上下滾動,一下子就聽明白了陸大雷的意思。
「爸,你別著急,別總想著趕我走,你對我的養育之情我都記著的。」陸阿虎神情凝重:「就算我找著親爸媽,也不會對你忘恩負義的。」
圍觀人群「哎喲」聲此起彼伏。
君蘭姐抹著眼睛掏出手帕,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你家阿虎真是從小聰明懂事又孝順,這孩子撿來就是福!」
「本來就是有福人家的兒子,到哪都是善良帶福的!」
「就是,陸大雷家那條件,要不是阿虎現在出海能掙錢,隻怕更難過!」
陸大雷趕緊順著大家的話,老淚縱橫:「我阿虎是好種!好種啊!是我陸大雷有福啊!」
眼前的陸阿虎很瘦,比其他的年輕男孩兒小了一圈,膚色也是海邊常有的小麥色,隻是肘彎處還能看出本來的膚色是偏白的。
村支書擠到前頭,手指敲著登記冊:「樣樣都對上了!陸同志,周同志,你們看呢?」
族長卻皺了皺眉:「最關鍵的是金手繩!證物要對上!」
一旁的陸遠國和周瑾園站在一旁,對視一眼。
兩人明顯都有些猶豫。
「這東西是真的沒有!」陸老光棍見他們猶豫神色,一拍大腿,扒開陸阿虎的袖口:「在我們這鄉下,金子物件兒招災!準是流浪時被人搶了去了!」
人群立刻七嘴八舌嚷起來。
「可不是嘛?有金子早被偷走了,還等得到孩子被收養?」
「這真是要恭喜啊!大喜大喜!我們柳灣村的大喜事兒!」
「老陸養娃不容易,兩位同志丟了孩子也不容易,阿虎這孩子更是從小到大都不容易,現在算是功德圓滿了!」
「……」
大家拱起火來,整個沙灘上都吆喝起來。
隻有林穗穗,攥著掌心咬牙切齒。
這陸老光棍和陸阿虎明顯是冒認!
陸遠國和周瑾園的兒子是陸臨舟!
可看現場的氛圍已經到了頂點,再這樣下去,陸阿虎不是也要是了!
「不是他!!」這句話脫口而出時,林穗穗才驚覺自己的聲音在抖。
人群突然靜下來,陸老光棍的臉「騰」地漲紅:「你亂說什麼呢?!」
「我說,他們的兒子,不是陸阿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