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省城來人了?
回到房間,林穗穗摔上門的力道太大,牆灰簌簌震落。
她重重躺到床上,長舒一口氣,真是諷刺。
她還在替他想解封的事,他卻從頭到尾背著她計劃、實施著離開。
下頭男!
林穗穗扯過夏被蒙在臉上,決定不再管陸臨舟了。
反正他也有人管。
……
第二天早上,林穗穗吃過早飯去後廚洗碗。
洗碗的時候,看到之前春苗嫂給他們送泥螺時的碗。
之前一直被封著,沒法還回去。
既然現在解封了,正好還回去。
林穗穗又洗了洗,拿著乾淨碗,去隔壁敲春苗嫂的門。
春苗嫂家的木門虛掩著,她剛擡手敲門,門「吱呀」開了道縫。
穿碎花衫的春苗嫂手在半空僵住,下意識要捂口鼻:「穗穗?」
「春苗嫂,還你的碗。」林穗穗把碗往門洞裡遞。
春苗嫂愣了愣,突然笑出聲,巴掌拍在大腿上:「瞧我這記性!昨兒就聽說衛生所撕了封條!你們倆沒問題!」
說著春苗嫂打開了門:「穗穗啊,快進來坐,你們被封著也挺久了。咱倆好久沒聊天了!」
「好。」林穗穗走進去看見堂屋地上堆著五六個竹匾,裡面擺著一些等待晾曬的野菜:「春苗嫂,你這是要拿去曬穀場曬嗎?」
「對,好不容易才整出來,這大早上趁著曬穀場沒滿,拿去曬曬。」
這五六個竹匾,要是她一個人去可能要跑好幾趟。
林穗穗想了想,反正她不打算去衛生所了,待著也是待著。
林穗穗開口道:「那我幫你一起拿,兩三趟就拿完了。」
春苗嫂驚喜道:「真的嗎?那太好了!」
……
村口老槐樹下,族長早早就等在那裡了。
身後還跟著幾個村委會幹部,大家都在翹首以盼。
族長轉身問村支書:「你確定是海城船廠的同志嗎?」
「是,真的是從省城下來的,據說還是個幹部!」村支書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介紹信:「喏,這是省城領導發來的介紹信。」
村支書湊近族長耳邊:「隔壁村支書前天就跟我說了,說他們之後會來我們柳灣村,讓我們好好招待,不要怠慢。」
族長的手杖杵到地上,神色有些嚴肅:「行。」
能拿到省城領導的介紹信,隔壁的村支書還特意提醒,說明這肯定是大人物。
這樣一想,族長哪裡敢懈怠半分:「你們也都機靈著點。」
「知道了,族長。」
很快,隔壁村支書領著一男一女,進了柳灣村。
男人藏青的確良襯衫精緻挺闊,領口齊整得像是用尺子量過,還別著「為人民服務」的徽章。
手腕上戴著塊舊上海表,錶蒙子有道細裂紋,卻不妨礙指針分秒不差地走著。
女人淺灰色布衫色彩正好,一絲洗得發白髮毛的樣子都沒有。
領口別著枚指甲蓋大的銀蝶扣,邊緣刻著細巧的水波紋。
男人沉穩有氣質,女人溫婉眼透堅定,這夫妻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族長一行人趕緊上去迎:「兩位同志好!」
「這是陸同志,這是周同志。」隔壁村支書介紹道:「兩位是從省城來的,找孩子來了!你們聊,那我就先回村裡去了。」
「好,就不耽誤您的事兒了。」陸遠國微微頷首:「多謝帶我們過來。」
族長伸出手,雖是長輩,又是族長,但是面對省城來的領帶,他話語間帶著點恭敬:「陸同志?那這和我們同姓!我們柳灣村不少姓陸的!」
陸遠國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沉穩氣質,與族長握手:「好巧,看來我們之間是有緣分的。」
「是是是,希望孩子也在我們村,找到了就能早點跟你們團員!」
周瑾園也上前握手:「那是我們最期盼的事!」
「小張的介紹信早到了,那可是省城組織部的筆杆子,把你們的情況寫得清清楚楚。」
「您也認識老張?」陸遠國意外地問了句:「他是我一個朋友,我就知道找他幫忙寫介紹信準沒錯。」
「是啊,之前一起開會,小張也是幫了我們村不少。」族長笑著說道,心裡卻已經門兒清了。
跟組織部的幹部都能成朋友,這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一旁的周瑾園從背著的包裡摸出一張尋人啟事:「實不相瞞,我們這次來……是來找我們走失的兒子。您各位對村裡情況比較熟悉,所以我們肯定是希望能協助我們一起找找的。」
村支書連連點頭:「介紹信裡說了,三四歲的男娃,穿對襟藍布衫,腕上戴著條紅繩兒編的金手鏈?」
「是!」提起這事兒,周瑾園就有點眼眶發紅:「如果能找到就太好了。」
「我們村委有登記簿的,記得清清楚楚!」村支書做了個「請」的手勢:「要不我們去村委會找找冊子,把63年到70年的冊子都抱出來找找?」
「那真太好了!」陸遠國點點頭:「感謝各位的支持啊!」
「應該的應該的。」
族長和村支書帶著一行人往村委會走。
夫妻倆遠遠看到有兩個女人,抱著竹匾往曬穀場走,很能幹的樣子。
見他們眼神往那邊看,族長也看了過去,隨口感嘆道:「左邊那個年輕女孩兒叫林穗穗,她家裡也有個撿來的小叔子。」
聽到這話,周瑾園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林穗穗的背影:「撿來的,那他會不會……」
族長嘆了口氣:「可能性很小,他也是六三年撿回來的,但是那時都已經五六歲了,隻怕年齡對不上。他們家的事挺可憐的,這姑娘也可憐。」
周瑾園光想著不是自己兒子,對林穗穗已經沒了興趣,也還是禮貌地順著問:「怎麼呢?」
「陸家夫婦倆心善,做了好事,撿了個沒人要的小男孩兒,結果好人沒好報,夫妻倆年紀不大就雙雙撒手人寰。才剛給大兒子娶了妻,福都還沒開始享,人就沒了。」族長又嘆了口氣:「幸好這姑娘心善,願意永遠不改嫁,留下來照顧撿來的小叔子。要知道,她這小叔子不僅是撿來的,後來還害了傻症。」
「傻了?」
「是啊,小叔子是個傻的,兩人相依為命,也是可憐……」
————
抱著竹匾,林穗穗跟春苗嫂往曬穀場走。
忽然她感覺身後有目光看著自己,還沒來得及轉頭去看,一旁的春苗嫂就說:「穗穗你看,村口老槐樹底下聚了一堆人,這是幹嘛啊?」
林穗穗單手攥著竹匾,另一隻手的手背蹭掉額頭的汗,轉身看過去。
遠處槐樹影裡,幾道身影正站在門口,有兩個陌生的身影背對著她們。
再看看族長那模樣,恭敬十分,哪有平日裡到處指手畫腳的威嚴模樣?
一旁的王大姐聽到她們的對話,也看了過去。
「族長這模樣,好像去年鎮上幹部來視察時的陣仗。」王大姐想了想:「莫不是又來查『除四害』?」
春苗嫂不解:「這個時間來?不對勁吧?」
話沒說完,林穗穗又擡手擦汗的時候,單手沒抓緊手裡的竹匾,「哐當」一聲掉到地上。
野菜捏幹了團在一起,掉在被震散了。
好在隻掉了幾根到地上,其他的都還是乾淨的。
「媽呀,不好意思!」林穗穗趕緊道歉。
「沒事兒,剩那幾根待會兒帶回去洗一洗,跟後面那一盆一起曬。」春苗嫂安撫:「你這有啥可不好意思的?你這是在幫我忙!」
林穗穗立刻蹲下身去撿竹匾和野菜。
正好那兩個陌生的人轉過來,正臉對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