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要見姜春桃
李叔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甕聲甕氣地說:「穗穗你也別生氣。」
林穗穗面色如常,倒是一旁的陸臨舟像被點燃的火藥桶,「噌」地一下從地上蹦起來。
「姜春桃壞!」陸臨舟氣得下頜繃緊,澄澈眸子裡帶著怒意:「不許說穗穗是喪門妻!」
林穗穗拽住陸臨舟的衣角,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臨舟,彆氣壞了身子,咱們不跟他們一般見識,乖。」
林穗穗那樣子,倒真是溫柔嫂嫂模樣。
「臨舟,讓你去給叔伯們倒茶呢?你要懂禮貌,嫂嫂教過你的是不是?」
陸臨舟瞪著幾人「哼」了一聲,還是進去倒茶了。
林穗穗委屈開口:「讓你們見笑了,我已經是儘力在教他了。」
「辛苦了辛苦了。」李叔嘆氣。
本還要安撫林穗穗,讓她自己去跟姜春桃處理這事兒,好開展後續工作。
林穗穗卻早就看清他們的意圖,知道他們是圖省事兒。畢竟姜春桃之前在公社裡表現好,大隊長特別喜歡她。現在改製成家庭承包了,還給姜春桃安排了工作。
村委會的人跟她擡頭不見低頭見,把這事兒甩鍋給林穗穗,他們就不會得罪姜春桃。
林穗穗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語氣一轉,溫和卻又帶點強硬了。
「至於姜春桃說我們那些話。臨舟得傻病以前,是家裡最好的勞動力,考上軍校以後總給家裡寄錢來,怎麼會克臨山?」林穗穗看向幾人,目光冷靜又淩厲:「公婆意外過世,臨舟也突發惡疾。我辛苦扛著陸家,守著寡照顧傻小叔子,在祠堂立誓不改嫁。這般做法,倒成了喪門星?」
「沒這個意思!」李叔又抹了把額上的汗:「你知道的,桃丫頭就是性子比較潑辣。」
「她姜春桃這樣編排我和臨舟,是不想臨山安魂?」說著,林穗穗倔強的眼紅了幾分:「臨山生前,可是疼我和臨舟得很。」
「穗穗啊,是她不對,這事確實是桃丫頭不對。」會計慌了神,趕緊出聲勸。
「要是覺得我晦氣,我明天就回娘家,再讓我娘家媽給我找男人嫁。這陸家我能抗,但外頭流言蜚語我是萬萬扛不住的。」
林穗穗的話,讓滿院子人倒抽冷氣。
婦女主任伸手攥住林穗穗的手:「穗穗,你可千萬別衝動。」
她和李叔對視一眼,都有些著急了。
誰不知道,族長最忌絕戶。當初就是為了保陸家,這才讓林穗穗跪在祠堂立誓的。
要是知道林穗穗本安安分分守著陸家,他們卻因為姜春桃幾句話,逼著林穗穗棄了陸家回娘家改嫁,隻怕不會放過他們。
「使不得使不得!」李叔恨不得跳起來攔她:「是春桃丫頭嘴上沒把門!」
林穗穗把事情往嚴重了說,幾人真就改了口,她也就順勢提要求。
「我要見姜春桃。」林穗穗後脊微挺:「我們當面鑼對面鼓,把話說清楚。」
……
得知姜春桃在她家剛分的玉米地,林穗穗就出發了。
延長交糧這事迫在眉睫。
林穗穗之後打算跟陸臨舟去省城了,但是如果延期這件事不能辦妥,那他們會欠不少東西,沒法脫身。
所以現在保下陸家,是最重要的。
六月的玉米地,日光毫無保留地傾灑而下。
玉米稈已有一人多高,寬大的葉子在微風中沙沙作響。
林穗穗拎著蓋著布的籃子,朝著玉米地走去。
姜春桃正弓著腰鋤草,衣服後背洇出深色汗漬。
似乎是聽見她的腳步聲,姜春桃猛回頭,對上林穗穗的視線。
「喲。陸家媳婦還有閑心來找我玩?」姜春桃直起腰:「聽說糧站催繳通知都貼你家門闆上了,不著急啊?」
林穗穗笑了下,把竹籃往田埂一擱:「你消息倒是靈通,莫不是天天扒我家牆頭數瓦片?」
她揭了布,露出個搪瓷缸,缸身紅雙喜褪了色,把手纏著紅毛線也是。
林穗穗拿起來,指尖叩了叩缸底,發出清脆聲響。
姜春桃臉色大變,伸手過來就要搶:「偷人東西的賊!」
林穗穗側身躲過:「什麼賊?這是我嫁去陸家,臨山送我的。」
她笑了笑:「說送來的時候腌黃瓜顯得齁嗓子,但是我給他泡的茶放裡頭就剛剛好,你嘗嘗不?」
姜春桃氣得發抖,這是當年她用新的陶瓷缸給陸臨山做的腌黃瓜,在她心裡,是定情信物的存在。
可林穗穗卻說,陸臨舟嫌她做的腌黃瓜齁鹹,還在新婚之夜送給了林穗穗……
她心裡發恨,愈發覺得陸臨舟短命是因為他不是個好東西。
姜春桃咬牙:「你守寡就安分點!別到我面前生事!」
「到底是我生事,還是你生事?」林穗穗斂了笑,目光冷硬。
周圍勞作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早都圍了過來。
「怎麼回事啊?」
「桃兒,穗穗,你們這是發生什麼了?」
「穗穗啊,這缸子瞧著像春桃她娘當年的嫁妝……」
「可不是麼?」林穗穗看著姜春桃:「姜春桃,我安分在家照顧臨山的弟弟,你卻在村裡四處散播謠言,說我公婆和丈夫,都是被我和臨舟剋死的。」
大家對視幾眼,都沒敢說什麼。
畢竟,這話在村裡傳了很久,大家認定林穗穗是那種內向,會吃啞巴虧的人,卻沒想真就水靈靈站到姜春桃面前來質問她了。
這哪像她會做的事?
難道是死了丈夫沒了靠山,就突然潑辣起來了?
姜春桃脖子一梗:「自從你進了陸家,叔叔嬸嬸和臨山哥就遭了難,這不是你克的,還能是誰?至於交糧,大家都日日下地幹活交糧,憑什麼為你們家破例!」
「憑開春鬧旱災的時候,是臨山和臨舟連夜挖渠引水!」林穗穗字句落地有聲:「臨山是自那次身體變差,突發惡疾去的。他們倆為村裡做了那麼多事,現在隻剩我和臨舟了,處理了臨山的事來不及交糧,申請延期怎麼就不行?」
「你……」姜春桃還要反駁。
「姜春桃,你整天在村裡搬弄是非,攪得陸家不得安寧,是妒我嫁給臨山了吧?」林穗穗卻不依不饒,舉起搪瓷缸遞給她:「你要是真有那本事認了,我就把你心心念念的物件還給你。」
姜春桃面紅耳赤,她一個黃花大閨女,要是真認了,以後可怎麼嫁人?
她是跟陸臨山青梅竹馬沒錯,但她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傷害自己的男人,終身不嫁呢?
「你別在這亂說!」姜春桃罵道:「你以為陸臨山是條什麼好狗?你愛就愛著去吧,我才不稀罕!」
林穗穗笑了下,終於等到她說這句話了。
她微微挑眉,質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不是為了臨山,你為何處處與我陸家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