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要遭人拋棄了
陽光穿過槐葉,在林穗穗眼前晃來晃去。
她眯了眯眼,好像更切實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傷心」。
「挺好的。」林穗穗喝了口溫水,搶在他開口前笑道。
這種不熱也不涼的溫度,入口時,在齒間發苦:「本來就隻上到一半,回去是應該的。」
陸臨舟望著她鬢角的碎發,此刻正被風輕輕揚起,像片隨時會飛走的羽毛。
林穗穗不想跟他多說了,端著搪瓷杯起身。
她擡手揮了揮,指尖在陽光裡劃出模糊的弧:「我去休息一下。」
林穗穗沒再看陸臨舟一眼,把搪瓷杯重重放在堂屋的桌上,轉身進了房間。
木門「吱呀」合上的瞬間,林穗穗靠著門闆低下了頭。
兩條直線會在某些時刻突然相交,然後漸行漸遠。
他「既往不咎」,結束他們之間的錯誤,她就好好配合。
但是……
他媽的,真傷心啊!
林穗穗眨了眨眼,本以為可以把眼淚都給逼回去,卻沒想到,一眨眼就有幾顆豆大的淚珠砸落下來。
「騙子,真是騙子。」
林穗穗輕聲罵道。
原來他早就打算好了,他樣樣都算得精,獨獨算漏了她是真的心動。
眼淚不斷地掉,林穗穗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自己哭,還是為了原主哭。
他還不如永遠當個傻子。
林穗穗趴到床上,臉蒙在枕頭上,指尖掐進掌心。
至少傻子真心對她好,一定不會做這麼傷人的計劃和決定,不是嗎?
……
堂屋的竹簾被風掀起一角,徐醫生拎著藥箱進來,放在堂屋的桌上。
林穗穗靠在竹椅上剝豆子,這是今天剛送進來的物資。
指尖碾過豆莢,聽見動靜,林穗穗隻擡了擡眼皮。
自從陸臨舟攤牌後,她的心情就一直都不太好。
畢竟是要遭人拋棄了,低落一下也是正常。
徐明遠給房裡的陸臨舟做了例行檢查,就出來了。
見林穗穗沒精打採的樣子,又問:「肚子還疼嗎?我都聽王姐說了。」
「早不疼了。」林穗穗回答。
徐醫生翻開病曆本,給林穗穗講解情況:「他燒徹底退了,好多天都體溫正常。這次檢查後,我會跟上面去商量解除隔離的事。」
「隨便吧。」林穗穗打斷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後頸:「出去不出去都一樣。」
反正現在沒了孩子,她不著急去省城了,能不能出去,她都是待在這個屋子裡喝西北風。
鋼筆尖在紙頁上劃出歪斜的線,徐醫生擡頭時眼底閃過詫異的微光:「之前我每次來,你都會追問評估結果,今天怎麼……」
「沒什麼好問的。」林穗穗笑了下,伸個懶腰:「你們說了算吧,我都配合。」
藥箱扣合,「啪嗒」一聲響,徐醫生欲言又止。
他瞥了眼陸臨舟的房門,壓低聲音:「最近大家都在傳他發過燒性情變了,你多留意……」
「知道了。」林穗穗應道。
他確實是性情變了,從倔強可愛的傻子,變成了冷酷無情的男人。
送走了徐醫生,堂屋陷入寂靜。
陸臨舟從房間走出來,手裡拿著剩的紅糖塊:「晚上熬點紅糖米粥吧,你……」
「沒胃口。」林穗穗想起當時昨晚那杯甜到發膩的紅糖水,舌尖都有點發苦:「要熬你自己熬,要吃你自己吃。」
林穗穗背脊挺直,最後殘留的一點耐心,最終還是被消磨掉了。
她轉身走了。
他可以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是她不能。
看著林穗穗離開的背影,陸臨舟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轉身回了房間。
從枕頭下拿出一張報紙,陸臨舟打開來,看著上面的內容。
他回省城前,還要先聯繫上他的教官和校長。
當初他突然中毒得了傻症,沒法回學校,隻怕會對他有一些處理。
突然,陸臨舟發現報紙上的字跡有了一些變化。
邊角洇著淺褐水跡,字跡暈開墨漬,他指尖摸過去,有點濕了又乾的發硬觸感。
這報紙是他從送物資的籃子裡拿的,放進口袋裡。把褲子放進臟衣簍後,卻忘了把報紙給掏出來。
可全程應該是沒有碰過水的。
陸臨舟突然想起那天林穗穗突然變化的態度,一怔。
原來那天開始跟他的對抗,就是因為知曉了他之後的計劃。
陸臨舟薄唇緊抿,既然她什麼都知道,他說清楚了也好。
她餵給他解藥這件事,他會記得。這麼長時間不改嫁的事,他也記得。
以後,她有什麼需要他的地方,他能做到都會做。
陸臨舟想到攤牌時她眼底受傷的眼神,眸底沉了沉,神色不明。
……
日頭偏西時,林穗穗貼著門框聽了半天。
前院的竹椅被風吹得吱呀作響,卻沒聽到陸臨舟出來的聲音,她現在出去做飯,應該不會碰到面。
林穗穗走到後廚,繫緊圍裙帶,打算做飯了。
可所有東西都準備好,往竈膛添乾柴的時候,林穗穗才發現不對勁。
土竈裂了道兩指寬的縫,煤灰順著縫往下掉,地上積了薄薄一層。
林穗穗蹲下來添柴,火光裡能看見裂縫裡有火苗躥出來,圍裙帶子烤得發脆,都冒焦糊味了。
「這怎麼回事……」她用火鉗敲了敲竈沿,碎磚渣直往下掉。
裂縫從竈眼一直延伸到煙囪根,能看見裡面燒黑的土坯,看著挺嚇人。
煤灰混著火星漏下來,在她腳前面的地上燙出幾個黑點,她趕緊往後退了兩步。
這竈要是塌了,火衝出來多危險啊……
陸臨舟進來的時候,就正見著林穗穗往後退了幾步,慌張地看著竈的裂縫,肢體明顯都僵硬了幾分。
「我來修。」陸臨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刻意的輕描淡寫。
他去外面圍牆邊拆了幾塊松的青磚進來,越過林穗穗,在竈邊蹲下。
「有什麼可修的。」林穗穗冷聲道。
陸臨舟對她冷漠的聲音也不惱,輕聲道:「修了你好用點。」
「你是算死了我終身都會在你陸家待著了是嗎?」林穗穗擰眉,盯著他寬闊的肩膀,有些不耐了:「不用修了,我也住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