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止他覺得我頭鐵，我身邊很多人，也這麼覺得。
馮江還勸過我别折騰發簪了，說這玩意冷門又不賺錢，還不如趁着我現在有流量，能多賺一筆是一筆。
流量這玩意很玄幻，誰也說不好什麼時候突然就沒了，賺快錢已然成了風向标，所有人都想趁着我有流量的時候，在我身上撈一筆。
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塊肉，身上散發着一種名叫流量的腐爛氣息，吸引着周圍的蒼蠅，似乎誰都想在我身上咬一口，敲骨吸髓。
當我被他們榨幹最後一滴價值，我也就沒有了利用價值，他們會毫不留情地将我踢到一邊。
利益是一面鏡子，照出了人性百态。
黃總喋喋不休的聲音像蒼蠅似的，嗡嗡的萦繞在我耳邊：
「兄弟，不是當哥的說你，這麼多賺錢的事你不幹，幹嘛非得和發簪過意不去，那玩意能賺錢嗎？
」
「我都聽趙媛說了，你不就是因為發現他們用火堿泡鱿魚了嘛！
又不是你吃，有什麼的……」
我一愣，脫口而出：「什麼叫不是我吃，我不吃就可以賣給别人了是嗎？
」
黃總「哎」了一聲：「那玩意吃不死人，沒事，你别大驚小怪的，這在圈子裡不是什麼新鮮事，咱們都别和錢過不去。
」
「你别看趙媛就是個辦事的，但她老闆那老頭子在我們圈子裡挺有影響力的，你把這幹漂亮了，搭上他們這班快車，說不定你就起飛了，還賣什麼發簪啊！
」
他說得沒錯，我其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成全别人惡心自己，不僅能賺到錢，還多了一個人脈。
可如果随波逐流，我就徹底淪為了一具行屍走肉，麻木地被别人随意支配。
我婉拒了黃總，他面子上有點挂不住，聲音傳來，帶着威脅的語氣：
「餘斌，你可想清楚，你給我面子，我肯定也給你面子，但你不給我面子……」
他沉默幾秒，聲音悶悶的：「我就不和你合作了。
」
「黃總是想違約嗎？
我記得咱們倆的合作，還有一個月。
」我反問了一句。
「……」
他一噎，語氣中的威脅，頓時被煩躁所代替：
「那我就一個月到期以後，和你不合作了。
餘斌，你這是何必呢？
你給我面子，我給你面子，大家一起賺錢嘛……」
我笑笑，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态度。
挂了電話，我疲憊地靠在沙發上，手指無意識地在口袋裡摸索了一陣，終于摸出一支香煙，點燃後深深吸了一口。
煙草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這些比我有錢有權利的人，把我壓榨得密不透風，在這個糟心的世界裡，此時隻有香煙能給我帶來一絲慰藉。
除了黃總，又有兩個金主爸爸給我打電話，勸我識時務，如若不然，他們便取消合作。
據我得到的情報，趙媛給老頭子吹枕頭風，說我瞧不起他，老頭子勃然大怒，讓趙媛看看他的那些朋友，有哪些在和我合作，強迫他們站隊，還号稱要在整個行業内封殺我。
大家都不傻，誰會為了一個主播，得罪一個大老闆？
還有人勸我，讓我給趙媛打個電話，其實這件事就過去了，事不大，但趙媛覺得沒面子。
職場就是一個大型利益場，人隻有在利益面前，才能徹底看清楚。
這幾個電話，讓我看清楚了他們的嘴臉，從一開始，他們就把我和趙媛他們，放在了一個不平等的位置，好像是趙媛給我賞飯吃似的。
他們開始還和顔悅色，苦口婆心，到最後幹脆圖窮匕見：
「餘斌，你怎麼這麼軸啊？
又特麼吃不死人，老子賣黃桃罐頭
，爛桃子也揉裡面，也沒見吃死過人。
」
「你就一主播，人家老闆給你飯吃，你還不接着？
這不是傻子嘛！
」
「你這工作就是靠金主爸爸賞飯吃，你倒好，還和金主爸爸牛逼，以後誰給你飯吃？
」
既然這樣，老子連飯碗都不要了。
他們說這些的時候，優越感無處不在，我一直在冷笑，在他們眼裡，我處于這個世界等級的末端，隻有仰視他們的份。
好像我想站着把錢賺了，在他們眼裡已經成了一種奢望。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
沒有卑微的工作，隻有卑微的工作态度。
這幫人想跪着賺錢也就算了，還想把我一起拉下水。
我越活越覺得自己就是個凡夫俗子，看清楚了夢想與現實的差距。
發财就别想了，餓不死就是勝利。
這兩天我被幾個電話，轟炸得焦頭爛額，難得趕上林菲菲休息，便喊她出去賞楓葉。
現在楓葉紅了，這周五禁娛，我們幹脆去爬山賞楓葉。
她覺得無聊，把周疏桐也喊上了。
擡眼望去，滿眼都是楓葉的紅，空氣中彌漫着泥土和樹葉的清晰氣息，都市裡的疲憊，仿佛一掃而光。
在一片紅彤彤的楓樹林裡，我接到了馮江的電話。
前幾天我和他說凍幹咖啡要售罄了，讓他追加訂單，我以為他給我打電話是為了這事，可沒想到，這家夥開口支支吾吾的。
我心生煩躁，氣笑了，「你特麼今天是怎麼了？
說話怎麼磨磨唧唧的？
快說，到底什麼事？
」
他在電話裡吞吞吐吐，「餘……餘斌，這個咱們凍幹咖啡現在隻有原味還有庫存，其他兩個都售罄了，你直播的時候，直接下架吧！
」
「哦，那補貨什麼時候到？
半個月？
」
電話裡沉默了幾秒才開口：「沒有補貨。
」
我心裡咯噔一下，猛然頓住腳步：「你什麼意思？
」
我忽然停下，林菲菲紛紛停下腳步，朝我看來，我怕影響她們心情，沖她們擺擺手，然後繼續往前走。
電話裡沒有開口，我做了兩個深呼吸才說：「你說吧，怎麼回事？
」
馮江歎了一口氣，「呃……趙媛找我了，不讓我和你繼續合作，要不然以後就再也不用我的倉儲了，不僅不用，她們公司那些合作夥伴，也不讓用。
」
我沉默幾秒，無奈道：「看來你同意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