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話題集中在邝莉身上，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我在一旁默默聽着，提不起任何興趣。

　　這時候忽然有人重重咳嗽了幾聲，打斷了大家的話。

　　“大家快看，邝莉來了，我們班以前的班花。
”

　　剛才還聊嗨的幾個人，頓時像換了一張臉，熱情地和邝莉打招呼，好像剛才吃瓜的不是他們似的。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邝莉了，擡頭一看，整個人不禁愣了一下。

　　面前這個女人，臉頰清瘦，眼睛裡黯然無光，雖然妝容精緻，可根本掩飾不住憔悴，整個人就像一朵快要枯萎的花，和我記憶裡那個精緻漂亮的女人，很難聯系到一起。

　　再次見到她，我心裡竟然出奇的平靜，如果不是因為這次聚會，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個人了。

　　她對我來說，就像一場夢，夢醒了，留不下一絲痕迹。

　　邝莉和大家打招呼，看到我，眼神裡忽然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勉強笑了笑。

　　大家就這麼站在門口聊天，都是一些片湯話，庸俗又客套，很快趙嶽和呂晶晶也來了，大家一聽說他倆要回老家了，很快就沒人和他倆聊天了。

　　于是，轟趴館門口很自然地形成兩個小團體，一個是開好車的圈子，大家都圍着這幾個有錢的熱聊，另一個圈子就是像我這樣平平無奇的家夥，我們幾個相視一笑，心中了然。

　　邝莉因為沒人理，也被動加入到了我們這個圈子，趙嶽一看見她連招呼都沒打，呂晶晶則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尬聊。

　　人陸陸續續都到齊了，吳雙優越感十足地領着大家走進了轟趴館。

　　真别說，他這個轟趴館空間還挺大，看電影，唱K，打麻将，電玩一應俱全，吳雙帶着大家裡裡外外轉了一圈，聽着大家的恭維，他露出一臉特别享受的樣子。

　　吳雙笑眯眯地說道：“我先和大家說好了啊！
今天這個地點我出，但咱們二十個人，我肯定請不起，燒烤的錢大家AA啊！
”

　　大家都同意了，都覺得AA沒什麼，吳雙的轟趴館能燒烤，有的人覺得反正AA，就點了一隻烤全羊，兩個有錢的同學，還點了兩瓶好酒。

　　說實話，這聚會比我想象中還無聊。

　　多年不見，大家各奔東西，忽然湊到一起，除了緬懷一下過去，其他真沒什麼話題。

　　我更慘，我和邝莉的過去，更沒必要緬懷。

　　大家聊天也像走流程應酬，問問最近幹什麼呢，趙嶽本來想和大家多聊幾句，可大家知道他要回老家了，大家假裝關心了一下，話題就到李揚身上了。

　　李揚混得不算特别好，但現在也是一個大公司中層，年薪二十多萬，去年老家給他在這裡買房了，開Q3。

　　李揚聊到自己的現狀，那叫一個紅光滿面，一位男同學主動掏出手機，殷勤地說道：

　　“揚哥，咱倆加個好友呗！
我這正找工作呢！
你們公司缺人說一聲。
”

　　李揚絲毫沒有想拿手機的意思，身子往後一靠，翹着二郎腿，優越感十足地道：“我們這要求挺高的，而且壓力也大，007是常事，咱們是同學，我才勸你别來我們公司。
”

　　剛和他要微信這哥們兒一愣，頓時有些尴尬，隻好悻悻地收起了手機。

　　李揚橫了我一眼，笑眯眯地說道：“哎……其實吧！
我也是運氣比較好，我爸一直很努力，加上我也争氣，我才能在大城市買房買車。
”

　　他頓了下，盯着我的眼睛，幽幽地說道：“如果家裡底子薄兒，還北漂，很難在一線城市紮根，我從我的經曆明白了一個道理，窮人要用三代人的努力才可能改變命運，餘斌，你說是不？
”

　　他直接把矛頭指向我，大家紛紛将目光投向了我，趙嶽氣呼呼地指着李揚罵道：“你他媽陰陽誰呢？
”

　　我趕緊拉住趙嶽，看着李揚得意的嘴臉，平靜地說道：“确實！
從你的經曆，也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

　　李揚一挑眉：“什麼？
”

　　“有錢人家隻要出一個廢物，就能讓三代人的努力白費。
”

　　李揚：“……”

　　“哈哈哈！
！
”

　　偌大的房間裡頓時響起一陣爆笑聲，李揚自取其辱，臉上立馬沉了下來，其他人怕我們吵起來，趕緊轉移話題，這小插曲這才過去。

　　尬聊了一陣，吳雙告訴我們燒烤好了，這才結束了尴尬的氣氛。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刻意安排，等我從洗手間回來，隻剩下邝莉身邊還空着一個座位。

　　我愣了一下，然後大大方方走到她身邊坐下，其他人玩味的目光，頓時紛紛朝我們投來。

　　飯桌上大家有說有笑的，但大多都在客套，畢業這麼多年，每個人的臉上都像戴了副面具應付人，幾杯酒下肚，後來幹脆連面具都不戴了，像吳雙，李揚和另外幾個有錢的同學被人恭維，混得一般的則被人無視。

　　正當我閑得無聊，這時林菲菲忽然給我發消息，問我吃得怎麼樣。

　　我擡頭掃了一眼這些老同學，他們給我的感覺已經變得越來越陌生，我搖搖頭，如實給林菲菲回複現場情況。

　　她說今天下班早，讓我給她發個定位，說要來接駕。
我也沒多想，于是就給她發了個定位，告訴她我騎着電動車來的，讓她直接打車過來。

　　放下手機，看着這些老同學，我忽然有點後悔今天來參加這個同學聚會。

　　如果我不來的話，他們在我心裡，永遠都是少年，不像現在，讓我覺得厭倦。

　　觥籌交錯間暗流湧動，嫉妒，攀比，炫耀，酸楚各種情緒不斷飄蕩，唯獨沒有的就是當年的同學情。

　　趙嶽偶爾和我碰幾杯，大多數時間都在悶頭吃飯，他的心情我能理解，本來抱着和大家告别的心情來的，最後剩下的卻隻有失望。

　　好端端的同學聚會，變成了炫耀大會，事業有成的這幾個侃侃而談，指點江山，混得普通的就像台下的觀摩，默默配合他們演出。

　　李揚可能剛才是被我怼得懷恨在心，聊着聊着，話題忽然引到了我身上：“餘斌，你别老悶頭吃，你也說句話啊！
”

　　我這才把頭擡起頭，笑了笑，“下次咱們再辦同學聚會，我建議咱們開兩個包間，每個包間的主題不一樣。
”

　　我這麼一說，其他人的目光紛紛朝我看了過來。

　　李揚不解地看着我，問道：“什麼主題？
？
”

　　“一個包間的主題叫炫耀大會，另一個包間的主題叫比慘大會。
”

　　我話音一落，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心中了然。

　　李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撇撇嘴說道：“靠！
你丫說話真欠！
難怪邝莉和你吹了，肯定是受不了你丫這張嘴。
”

　　随着他的話一出口，酒桌上的氣氛頓時降到了冰點。

　　趙嶽重重一捶桌子，面前的酒杯和碗碟嘩啦一下東倒西歪，他拍案而起，情緒激動地指着李揚的鼻子：“你丫不就是因為當初邝莉沒看上你懷恨在心嘛！
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看你那德行！
”

　　吳雙皺了下眉，低聲對李揚說道：“揚子，有點過了啊！
”

　　其他人也跟着打圓場：“就是就是，都過去的事了，大家都是同學！
”

　　我盯着他那張長得挨罵的臉，冷笑了幾聲，反唇相譏：“那也比你好，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
”

　　李揚臉上浮現出一抹不屑的神色，“呵！
老子現在條件這麼好，什麼條件好的找不到！
！
”

　　“所以……你這是在影射邝莉配不上你了呗！
”

　　“……”

　　李揚臉上微微變了變色，看着邝莉蒼白的臉色，苦笑着試圖解釋：“邝莉，你聽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邝莉沒有回答，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笑了笑，站起身說道：“沒事，我有點事先走了，你們吃吧！
”

　　說罷，她絲毫不顧呂晶晶她們幾個女生的挽留，轉身走了。

　　其他幾個和邝莉關系不錯的女人，都數落了李揚幾句，然後追出去了。

　　邝莉走了以後，大家頓時變得沉默，一時都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李揚咳嗽了幾聲，提了杯酒，他見我死死地盯着他，表情有些不自然：“餘斌，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剛才算我說錯話，你想罵就罵吧！
”

　　我沒好氣地盯着李揚，冷笑了一聲：“對不起，我這人隻罵人，不罵你。
”

　　李揚一時沒轉過來，問道：“什麼意思？
”

　　“說你不是人呢呗！
”

　　“你！
！
”

　　李揚剛要開口，又被我怼了一句：“下次你再聚會你帶着GPS來，就知道自己什麼定位了！
”

　　“……”

　　飯局一直進行到了深夜，才漸漸散去，吃到最後，好幾個男同學都喝得醉醺醺的，都開始拿出手機找代駕或者打車，誰也不提結賬的事。

　　吳雙看沒人有結賬的意思，也不顧上臉面了，硬着頭皮說道：“散之前，大夥先把賬結一下吧！
”

　　然後，他喊來服務生算賬。

　　這時候，開跑車來的那位男同學，醉醺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着酒嗝說道：

　　“兄弟，代駕到了，我先走了，多少錢你告我一聲，我回頭轉你，下次我做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