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大門緊閉,嚴絲合縫,仿佛将内外分割成兩個世界,風一吹過,大門上的銅環發出沉悶的搖晃聲,像在訴說着一種孤獨與寂寥。
以前父親在家的時候,我們家大門一直都是敞開的,他嗓音嘹亮,他在院子裡說話,院子外面都振聾發聩,可現在家裡一片肅然。
我把大門拉開,花花便搖着尾巴朝我撲了過來,在我腿邊蹭來蹭去。
回來之前,我以為院子裡一定雜亂無章,可沒想到院子裡非常幹淨,幾乎一塵不染,石闆路被掃得光滑如鏡,幾乎可以倒映出天空。
我媽這時候挑簾子屋裡走出來了,看見我先是一愣,随後欣然一笑:「斌子回來了,你爸那怎麼樣?
」
我淡淡一笑,道:「醫生說沒事,有護工看着呢!
以後我上午去醫院探望,下午回來,晚上在做直播。
」
我媽面露驚訝:「你不回去上班?
你都在家待好久了。
」
「沒事,我和老闆說好了,這段時間就在家裡待着,我這個工作比較靈活,隻要晚上把直播做了就行。
我現在每天晚上七點到十一點要做直播,這個時間您别進我屋子就行。
」
我媽對我的工作沒什麼概念,她看我每天對着手機口若懸河,覺得我在不務正業,在她和我爸的概念裡,隻有捧個鐵飯碗才算踏實,說出去還能光耀門楣。
想當初我爸媽聽說我做主播以後,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覺得我這是不務正業。
我媽沉默了一下,忽然歎了口氣,「斌子,主播這行業能行嗎?
我看你還是找個朝九晚五的工作挺好。
」
我心頭一涼,感覺又被死去的記憶攻擊了,歎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
我憑本事賺錢,一沒偷二沒搶,但父母總是給我潑冷水,其實我們在外漂泊,大多數人都報喜不報憂,上班那點惡心事,自己都默默消化了,我從不期許父母能帶給我什麼,隻要能在我做出選擇以後,尊重我的選擇,支持我的工作就可以了,可惜連這一條,都成了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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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媽這麼說,我肯定暴跳如雷,可現在她這麼說的時候,我竟然心靜如水,泛不起一絲波瀾。
這回父親住院讓我明白,家是一個講愛的地方,而不是一個講道理的地方,沒必要争個誰對誰錯,他們再說什麼,我隻是一笑而過。
我凝視着她蒼老的面龐,她眼角下垂,布滿皺紋,猶如一本被翻閱過無數次的舊書,曾經光滑細膩的皮膚,如今變得粗糙,就像秋天的稻田,被歲月用鐮刀割過。
我笑了笑,說道:「您别老這麼想,我這個是正當工作,而且還蠻賺錢的,要是不賺錢,這次我爸住院,我能拿出這麼多錢嗎?
您看疏桐不也是做主播嘛?
您就放心吧!
」
我媽眉頭依然緊皺,「我這不是擔心你們這行是青春飯嘛!
老了可怎麼辦?
」
「這行不行了,再找别的工作,您就别為我擔心了。
」
我一向的宗旨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想得太久遠,隻會容易讓人提前焦慮。
我媽知道說服不了我,無奈地歎了口氣。
「對了媽,咱家院子怎麼這麼幹淨?
」
「這不都是疏桐和菲菲收拾的嘛!
這兩丫頭都挺好,我覺得你選哪個都會有遺憾,哎……」我媽欲言又止。
我一陣頭大,怎麼說着說着又來了?
吓得我趕緊把這個話題終結。
回到房間,我有種久違的感覺。
我把自己抛在床上,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沾過床了。
閉上眼睛,可以感受到每一個關節都在放松,緊繃的肌肉也逐漸舒展,耳邊飄來的是窗外風聲和偶爾傳來的鳥鳴。
尤其是枕頭上殘留的那股淡淡香氣,讓我心曠神怡。
聞着鼻尖的香氣,我忍不住給林菲菲打去了電話,也不知道這會兒她忙不忙,不管了,打過去試試。
電話竟然奇迹般地通了。
「喂,老公,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想我了?
」
她的聲音就像一片薄薄的雲,從天邊飄了過來。
「嗯,對啊!
」
我沒有否認對她的思念,人生短暫,喜歡一個人就要說出口。
林菲菲嘻嘻一笑,「呦,難得啊!
這才一天沒見,就想成這樣。
」
我覺得距離就像一雙無形的大手,會拉扯感情,相隔千裡,我對她的思念在拉扯下,有種強烈的震動,恨不得立刻飛到她面前。
「可不是嘛!
哎……你今天沒上班?
」
「上了,不過今天培訓,明天就要飛了,你那邊這麼安靜,是回家了?
」
「嗯嗯,今晚開始我就要直播了,以後醫院如果沒事,就上午過去報到,下午回來。
」
林菲菲的聲音明顯開心起來,「這樣也好,醫院有護工你不用太擔心,回家還能多陪陪阿姨,要不然她一個人在家也郁悶,容易胡思亂想。
」
醫院和家裡都要兼顧,有時候真挺累的,我以前吃過最大的苦就是上班,覺得每天上班忍辱負重已經很累了,但這些天在醫院泡着,整天走來走去,一天下來雙腿酸痛,比上班還累。
「你現在是不是躺着呢?
」
林菲菲如蘭的聲音,把我從思緒中拉回了現實。
「是啊!
你怎麼知道?
這麼了解我嗎?
」
林菲菲咯咯一笑,她的笑聲如天籁,比窗外的鳥鳴更加清脆動人。
「聽你說話就像腎虛一樣,肯定是躺着呢!
」
嘿!
我也笑了,可惜她現在不在身邊,要不然一定讓她知道,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
我吸了吸鼻子,枕頭上如蘭的氣息不停往我鼻子裡鑽。
「嘿,這不是你睡過着枕頭香嘛!
我當然不願意起來,還沒聞夠呢!
」
說着,我又吸了幾口氣。
林菲菲咯咯地笑,「好聞嗎?
」
「好聞,我再聞聞床單,說不定床單上也有氣味呢!
」
「毛巾被上也有,要不然你也聞聞?
」
「好呀!
」
我拿起毛巾被一聞,果然香氣環繞,我不禁陶醉其中。
我用力嗅了嗅,故意給林菲菲聽。
電話裡的笑聲如同音符,輕盈地在我耳邊跳躍,就像夏天裡的冰激淩,甜蜜清涼。
「你能不能别這麼猥瑣好嘛!
我總覺得你晚上要拿它來幹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