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天天長大，開始會翻身的時候，林慧是一刻都離不開，生怕一錯眼就從床上摔下來了。

　　村裡這樣的事情還不少，大都是因為大帶小，大人出去幹活，把小孩子交給大孩子看着，結果沒看住，摔得青一塊紫一塊。

　　她是既舍不得孩子又不肯幹苦力活，所以甯願花錢請人。
不知道因為這背後被多少人講究，說她是大小姐做派。

　　說不到她面上，林慧就當不知道。

　　天氣熱，蚊子防不勝防。
林慧在院裡種了些薄荷，即使這樣，孩子們也被蚊子咬出一個個小包。

　　“别撓别撓，撓破皮了又要哭……”林慧把裝着鹽水的碗放在窗沿，雙腿困着老大，一隻手抱住他，另一隻手用手指沾了點到他臉上的小紅包上。

　　他也知道塗了水好，撅着屁股，轉身指着上面的紅色小痘包，“啊啊——”

　　“好，别動，給你塗……”

　　躺在一邊的徐東升翹着二郎腿晃晃悠悠，他身上挂着老二老三，時不時被拉着手過去幫撓癢癢。

　　“有個偏方，小時候我奶奶就給我用過。
說是在小包上劃個十字，然後塗點口水就能好。
”徐東升拉過老二胳膊，輕輕在他胳膊上試。

　　老二覺得好玩，咯咯笑，也跟着上手掐他爹。

　　“嘶——”徐東升把手抽回來，手背上都起了個紅點，“你個小子下手還挺黑，老子肉都被你掐掉了。
”

　　“小孩兒力氣沒輕沒重的。
”林慧拍拍老大的小肥屁股，讓他爬去他爹那兒，然後把老二抱過來，才說：“往孩子身上抹口水，這天氣，沒過一會兒就能臭死。
”

　　她嫌棄，覺得不幹淨。

　　又不能塗清涼油，幾個孩子總愛啃手啃腳的，怕孩子給吃進去了拉肚子。

　　徐東升把蚊帳給掖緊了，不留一個漏洞，然後橫躺在床邊，省得孩子們不小心掉下床。

　　他打了個哈欠，眼睛迷迷糊糊，白天太累，玩不動了。

　　三兄妹像蟲子一樣光屁股爬啊爬的，精力是比誰都旺盛。
爹娘不跟他們玩，就互相啃兄弟姐妹的手腳玩。

　　有時候下嘴重了打起架來，兩人就給斷案，各打屁股一巴掌了事。
打完架了三兄妹又是親親熱熱的滾到一處去。

　　等爬累了睡着了才被爹娘給搬到一邊的小床上——當然也是給用蚊帳包裹嚴嚴實實的。

　　林慧兩人以為這段時間是最耗精力最難熬的時候，沒想到更可怕的是孩子們開始學走路了。

　　徐母拿了老三穿不上的舊衣服，剪開了拼接成長條，綁在孩子胸口。
大人抓着孩子後背的布條，不用彎着腰，能省不少力。

　　但即便這樣，也把帶孩子的林慧三人累得不輕。

　　孩子會走路就不樂意在家窩着，每天趁大人不注意就偷偷拽着狗繩往院子外跑。

　　有一回林慧從屋裡出來，發現孩子們已經墊着凳子打開院門，正用吃奶的力氣爬過她特意裝的高門檻。

　　已經爬到一半，另一隻腳踩到門外的地了，被林慧捏着後脖領一個個提起來。

　　“你們幾個想跑去哪裡？
”

　　“啊啊——”他們手指着外頭喊。

　　林慧不理，放回院裡地上。

　　他們站不穩，摔倒了抓着山娃子的毛不放，要借力爬起來。

　　疼得山娃子龇牙咧嘴，又不敢沖小主人嘶吼。

　　林慧趕忙把山娃從他們手裡解救出來。

　　康康指着外頭，蹦出一個字，“去……”

　　“去什麼去！
外面不好玩。
”

　　徐母聽到聲也出來了，搖頭：“跟老三一樣，小時候就不安分。
”

　　老姑笑笑，“孩子嘛，就覺得外頭比家裡好玩。
”

　　再好玩林慧也沒法一個人帶着出門，老姑要洗尿布，老娘要喂雞喂兔子，她在家裡能看住一個孩子就很了不起了。

　　孩子們扭啊扭，林慧攔不住，隻好闆起臉來，吼了一聲，“不許鬧！
”

　　安安最膽小，被她娘吓到，癟了癟嘴，豆大的淚珠說下就下來。

　　妹妹一哭，兩個哥哥也被傳染，眼看着臉也皺起來了，外頭傳來自行車的“叮鈴鈴”響。

　　徐東升回來了。

　　倆大的本來還隻是快哭了，扭頭見到他們爹，像是找到靠山了，不到兩秒鐘時間就跟變臉似的嚎啕大哭，那聲兒聽得像受了天大委屈。

　　林慧咬緊牙根，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後娘！

　　徐東升把車停在門外，沖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我們家乖孩子怎麼哭了？
”

　　三隻小雞仔抱住他的腿，要往上爬，“抱——”

　　徐東升雙手合攏，把三個擠到一起才抱起來，“噢噢不哭不哭。
”

　　林慧無奈，“他們想出去玩，我帶不過來。
”

　　出去了又要往地上爬，衣服褲子髒了還是其次，磨壞了哪裡有那麼多布料給他們做新的？

　　徐東升挨個兒親孩子一口，“就這啊？
簡單，走，爹帶你們出去玩。
我們去找哥哥姐姐們一起玩好不好？
”

　　他抱着孩子往外走，去往隔壁家，嘴裡還說：“看個孩子都不行，那不是白吃我們家那麼多好東西了。
”

　　有人接棒，林慧是真松了一口氣。
她上前卸了門檻，把自行車往家裡推。
比起帶孩子，她是甯願幹這些活。

　　自從孩子們會走路之後，家裡時不時少了點東西，又時不時多了點東西。

　　林慧總算是能體會到徐母的心情，每天不吼一下心裡頭真憋得慌。

　　某天，她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鑽到廚房裡打開面缸往裡爬的三隻，臉上身上沾滿了面粉。
笑一笑，牙上也有。

　　她深呼吸幾下，沒忍住，提起來，剝掉身上的衣服，光溜溜丢到大盆裡。

　　老姑趕忙過來給他們打溫水，不過外頭太陽大，不用擔心感冒。

　　兩歲的時候他們在家裡搗亂，等到了三歲，他們腿長長了，跑得快了，林慧抓不住人了，就開始跑去别人家搗亂了。

　　村裡或許不認得小孩的臉，但一看三個長得一模一樣，臉上白白淨淨，穿得比村裡一般小孩要新，就知道是村口徐老三家的孩子，都喜歡逗他們玩。

　　林慧丢不起那臉，就留給徐東升每天晚上回家了再到村裡把孩子抓回家。

　　這時候徐大嫂徐二嫂就坐在門口笑着看徐東升跟串串一樣把孩子提溜回來，跟看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