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宏跟着老闆出差過好多回，見識過那些經理談事的風格，穿起西裝，闆起臉，真有點秘書的風範。

　　他嘴巴利索，是個談業務的好手，而周正熟悉店裡營收情況，見多識廣，也能穩得住。
有他在，即便談不到一個滿意的價格，也不會吃虧。

　　到店裡叮囑了幾句，徐東升就要開車帶老婆和爹娘回村裡。
從村裡出來的路修平整了，來往縣城比較方便。

　　縣城也新建了一個大市場，林慧讓他路過門口看一眼，順便買點新鮮的肉菜回家。
省得回去忙着打掃還要忙活找吃的。

　　老兩口嫌他們“年輕人”不會挑也不會講價，下車走在前頭，氣勢是有了。

　　把車子停到一邊，徐東升跟在老人後頭幫忙提東西，林慧就坐在車上守着東西。
這裡人多雜亂，車子容易被劃，甚至還有人砸窗偷東西的，他們不得不防。

　　林慧自己也配了一個手機，隻有巴掌大的翻蓋機，精巧好看。
她拿出手機撥通電話，跟梁青聊天。

　　對方跟老娘現在每天守在店裡，客人都是一波一波的來，要麼忙死要麼閑死，剛開學這陣是淡季了，她正好無聊得很。

　　“……又要拆遷啊？
”梁青先是有點驚訝，但想想，這幾年全國各地拆遷數不勝數，他們市裡也有不少拆遷戶呢，說明人民生活水平确實好了。

　　“可惜我們在縣城住的房子被單位收回去了，也沒有什麼地皮。
要是鎮上那套老房子也在拆遷範圍裡就好了，拿了錢在市裡也買一套新的。
”

　　她聽說現在拆遷給的錢可多了！
也是因為這，人人都曉得買地皮才是最值的。

　　林慧笑，“鎮上也要改造的，你再等等，好飯不怕晚，沒準以後更值錢了。
”

　　梁青聽着也覺得有道理，“沒錯沒錯，以後更值錢。
”

　　她市裡這個鋪子現在價值都翻了幾番了！
自己兜裡有錢，想買什麼買什麼，男人在局裡也是二把手了，該有的地位也有，她的日子過得也很不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林慧看過去，見到一個眼熟的人。

　　徐紅梅穿着被洗得發白的衣服，頭上的白發看着竟然跟徐母差不了多少了。

　　她沒進市場裡頭去，而是提着籃子，蹲在外頭跟因為沒有錢租攤位而把菜随意擺在地上賣的小販讨價還價。

　　聽不到說話的内容，看起來她像是砍價成功，臉上多了一抹得意，把手上那把略微蔫吧的青菜甩了甩，似是在檢查有沒有泥水，然後才挂到稱上去。

　　給了一毛錢，她把菜放進籃子裡，站起身的時候，跟坐車裡的林慧對上了眼。

　　林慧面不改色，收回視線，跟電話裡的梁青道别後就挂斷電話。

　　徐紅梅竟跟瘋子一樣沖到車邊，雙手抓着車門邊，“林慧！
你怎麼會在這？
你是不是專門來笑話我的？
”

　　林慧上下打量她，隻覺得莫名其妙，她一句話沒說，也不知道對方的腦回路是怎麼長的。

　　“你是誰？
值得我專門來笑話你？
”

　　被這個眼神刺到，徐紅梅後退一步，緊緊抓住菜籃子，指尖泛白。
她隻要一想到剛剛的模樣被讨厭的人看到，心裡就覺得無比難堪！

　　“阿慧。
”徐東升皺着眉頭快步走過來，眼神掠過徐紅梅，沒有任何波動，問她：“怎麼了？
”

　　林慧搖頭，“沒事，買完了嗎？
”

　　“嗯，差不多了，買到了你喜歡的牛肉，回去炖着吃。
”

　　徐東升松了口氣，提着一堆肉菜，繞過車頭想上車，被徐紅梅拉住了。

　　她眼神裡帶着紅血絲，一隻手指着林慧，“老三，我之前去找過你們，但是林慧竟然讓保安把我給扔出來了！
她這麼壞，你給不給大姐做主？
”

　　徐東升回頭，眉頭又皺起來，問她“你去過市裡？
”

　　看表情顯然不知道這件事，徐紅梅好像看到了希望，連連點頭，“去過！
好幾年前了。
”

　　他語氣冷淡，“你找我做什麼呢？
”

　　徐紅梅一愣，喃喃道，“大姐真是走投無路了，想求求你幫忙，結果這個壞女人竟然敢把我趕出來！
”

　　林慧眼皮都懶得擡，把車窗升起來，聲音隔在外頭。

　　徐東升把徐紅梅的手掰開，然後一言不發回到駕駛座。

　　有什麼好說的，沒好處就想不到，有好處就黏上來，這種人還講什麼情誼。
她一輩子都是這麼做人做事，不是想改就能改掉的。
更何況她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有錯。

　　徐紅梅胸膛起伏，感覺到周圍人都在看她，被看了熱鬧，她咬着牙，想把臉擋住，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爹娘在一邊站着，看向她的眼神陌生又失望。

　　“爹、娘……”她眼睛泛紅，一副委屈模樣。

　　可疏遠了這麼多年，再深的感情也是會淡的。
徐父徐母繞過她上了車，沒再回頭看她一眼，陌生人也不過如此。

　　徐紅梅看着遠去的小轎車發愣，心裡再覺得難受，也沒有勇氣追着車跑。

　　爹娘現在穿得好，還燙了發，看起來比她還要年輕，日子應當過得很好。

　　她低頭，看着籃子裡蔫吧的青菜，自己同這堆爛菜有什麼區别？

　　徐東升沒有問林慧把徐紅梅趕出門的事，後座的公婆也沒有開口。

　　隻徐母看着後視鏡裡蒼老的身影，感歎了一句，“聽說老王家給小雪找的女婿也是個不成器的，隻有面子光，每天隻會吃喝玩樂。
這時候又不是吃不起飯的年代了，肯上門做贅婿的能是什麼好對象。
大人不争氣，可惜小姑娘了……”

　　徐父曾經有多疼愛大女兒，現在就有多失落。
可都成這樣了，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個人有個人的命，都是咎由自取。

　　林慧對那一家子都沒有什麼好印象，所以隻當成一個八卦聽過就算了，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她現在唯一放在心上的就是拆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