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面無表情，把他的大手松開，語氣平和。

　　“要是情況不好，我就把錢留着。
等你死了，給你打一口又大又寬敞的棺材，墓碑也選最好的石料。
每年清明節，我都帶着孩子回去看你，給你上香。
”

　　“不過孩子今年才十一歲，明年小學畢業，還要讀許多年書。
養孩子多辛苦你知道的，我又比較懶，喜歡享福不喜歡吃苦。
等你走了，我一個人估計很難撐下去，大概會帶着孩子一起嫁人。
”

　　“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他們找一個很好的新父親，像林雨哥那樣的，他們就很喜歡。
”

　　路過的人轉過頭來看她，眼裡帶着譴責，又可憐地看向徐東升，最後歎息着搖搖頭走了。

　　徐東升嘴巴微張，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過了一會兒才又反複确認，“你、你真不救我了？
真的不救我了？
”

　　“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
我就算改嫁了，也一樣會替你孝順爹娘，孩子們都會養大成人，一直記着你。
”

　　林慧自言自語，“以前嫁給你的時候就一身廉價的紅布，坐在借來的别人家自行車出嫁，聘禮就半頭豬，有委屈也沒法說。
現在有錢了，我要找一個條件好的，鳳冠霞帔，坐在小轎車裡出嫁，風風光光，聘禮起碼也得兩頭豬。
到那時候，我一定會帶着新老公到你牌位前拜拜，你給我們做個見證……”

　　改嫁就算了，還到他牌位前拜拜？
！
還要他作見證？
！

　　徐東升感覺自己要被氣得發病了，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想要我孩子喊别人做爹，還看着你嫁人，做夢都不能這麼做！
”

　　林慧靠在他身上，翻個白眼，被他捂住，聲音含糊，“你都要死了。
”

　　“你給我閉嘴吧！
不會死！
治治治！
傾家蕩産都要治！
”

　　連清不知道在旁邊站了多久，戴個口罩都能感覺到他在笑，“不會傾家蕩産，你們進來吧，結果出來了。
”

　　他給身後跟着學習的學生們安排任務，然後帶着兩人進了自己的診療室。

　　他說了一堆專業術語，看兩人眼神呆滞，有點發懵，沒一會兒就換了通俗點的話去解釋。

　　“确實是瘤，不過恭喜你們，是良性的。
”

　　兩人的心髒撲通撲通跳，感覺在天上地下來回跳。

　　“幸好你們發現得早，現在做手術，後遺症和并發症相對來說比較小，複發率也比較低。
以後要保證健康飲食及生活習慣，盡量避免過度勞累。
”

　　兩人眼眶泛紅，喜極而泣，此時此刻的連清真像是觀世音菩薩一樣發光發亮，無論說什麼他們都應下來。

　　聽完醫生診斷，他們繳費又預定了兩天後的手術，還是連主任親自操刀。

　　盡管不知道連主任有多難約，但他們能看出來整個醫院上下對他的敬重，心中感激無以言表。

　　回到家後，徐東升往老家打電話報平安。

　　徐父徐母已經心不在焉一整天，就在村部守着，每來一個電話都以為是老三的。

　　“喂，老三，你終于打來了，檢查結果怎麼樣？
”

　　徐母率先搶到了電話機，徐父也把耳朵貼到話筒上聽。

　　“喂，娘，我在市裡醫院出結果了，說是腦子裡長了個瘤子。
不過好在發現得早，我後天做手術，把瘤子切掉就好了。
”

　　徐母手都抖了，“瘤子，好好的腦子裡咋會長瘤子呢？
”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說喝太多酒，把症狀給引出來了什麼之類的，我也聽不懂，反正以後要少喝。
”

　　林慧在一邊聽，有點想笑。
不管過程怎麼樣，反正結果确實是要少喝酒沒錯。

　　徐父搶過話筒，聲音都顫抖着，“咋做手術啊？
在腦子上開刀啊？
那、那不是很危險？
”

　　徐東升：“是要在腦子上開一刀，确實危險，換成一般人，要是醫生稍微手抖了一點，可能就醒不過來了。
但是給我主刀的大夫是市裡醫術最好的，沒問題的，他說隻是個小手術，讓我放寬心。
”

　　不管徐東升怎麼說，徐父徐母腦子裡隻聽到了幾個字，“……瘤子……在腦子裡開刀……可能醒不過來……”

　　挂掉電話後，徐母着急上火，追着徐父打。

　　“喝喝喝！
喝你個死人腦袋！
孩子們喝，你不勸就算了，竟然還跟着喝！
你看老三出事了吧！
”

　　她眼睛都紅了，聲音發抖，“在腦子裡開刀啊！
萬一醒不過來可怎麼辦？
！
”

　　徐父也後悔不已，他揉了把臉，“行了，我知道錯了。
不是說後天做手術嗎？
我們收拾東西去市裡。
”

　　老兩口急急忙忙回家。

　　村部有人看見，面面相觑，“怎麼回事，老三腦子要開刀？
”

　　“是喝酒給喝出病來了？
噢喲，老天爺，喝酒這麼嚴重啊？
”

　　“還是老三媳婦懂得多，不是說因為男人喝酒喝太多，所以當場掀桌了？
”

　　“我看這桌掀得好！
老爺們兒喝起酒來沒個度，前幾天不是說誰家醉死過去了送到衛生所說是酒精中毒？
還有人喝到胃裡出血了……”

　　徐紅梅帶着男人孩子回來時，撞上爹娘在收拾東西，奇怪，“爹娘，你們這是去哪？
”

　　徐母手頭忙亂，擺手，“老三生了病，要做手術，我們要去看他，沒空管你們，你們回城吧。
”

　　徐紅梅驚訝，“生了什麼病？
”

　　“腦子裡長了瘤子，要開刀。
”

　　“這麼嚴重？
”

　　王雪好像瘦了點，她在一邊發呆，好似沒聽見。

　　王有餘眼神微閃，拉過徐紅梅的胳膊，“爹娘現在要忙，我們還是不添亂了。
”

　　“爹娘，那你們看完老三了，記得跟我報個平安。
”

　　一家三口進門沒到五分鐘，就又走了。

　　徐父冷哼一聲，“隻進不出的家夥！
”

　　徐母心都涼透了，還抱什麼希望。

　　親姐弟，不說跟着去看一看，聽說什麼這麼嚴重的病，連關心都沒關心一句，冷漠得比村裡人都不如。

　　……

　　徐東升打完電話，林慧也往娘家村裡打了一個。

　　林父林母都狠狠吓了一跳，要在腦子裡開刀啊！
這多可怕的事！

　　“看來以後是真不能多喝酒了！
”

　　林母回屋收拾東西，“趕緊收拾收拾，我們也上去看看。
”

　　畢竟是親女婿，他們家肯定得過去探望。

　　于是在徐東升手術的前一天，迎來了滿滿兩大車親戚，是林大哥林二哥開着三蹦子送來的。

　　他咽咽口水，本來就緊張，這下更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