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頭也不擡，發出靈魂的提問，“我是老年人那你是什麼？
我還會拼音打字，你拼得全嗎你？
”

　　一擊即中，徐東升默默站一旁不說話，他看到一堆字就頭疼，老婆起碼還天天看報紙，比他可強多了。

　　大門“砰”一聲被推開，把他吓一跳。

　　“媽我回來了！
”

　　“媽！
”

　　三個孩子是去連家請趙晴補的課，下課了就風風火火沖回家，把書包丢到沙發上，就湊過去看電腦。

　　這個新玩意對他們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比電視機的吸引力都要大。
他們曾經在連家玩過電腦掃雷遊戲，上瘾了。

　　徐東升臉黑，上前一手一個拎住後脖領，“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回來隻喊媽，眼裡隻有你們媽沒有我？
”

　　徐國峥已經跟他一樣高，未來還有比他高的趨勢，徐東升隻有兩隻手，拎住的是老二老三。

　　林昔沖他嘻嘻笑，“爸，你回來了，剛剛沒看到你。
”

　　“呵，那麼大個人都看不見，你是不是近視了？
”

　　徐國嵘矮他半頭，把他的手輕輕一掰就松開了，“爸，不是我們近視，是媽媽太耀眼，把你的光芒蓋住了，我們一眼就隻能看到她。
”

　　“馬屁精！
”

　　“閉嘴！
你才是我們家最大的馬屁精！
”徐國嵘面容猙獰，上手捏林昔的臉。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好不容易長到一米六，身條細，但臉上的嬰兒肥一直下不去，特别好捏。

　　林慧已經玩夠了，把位置讓給他們，“你們用吧，我去做飯，今晚想吃什麼？
”

　　徐國嵘立即放開手，跟林昔搶位置。

　　徐國峥把他們亂丢的書包整好，開口，“我做吧，媽，今天輪到我了。
”

　　他們家的規矩，每人都要輪流做飯，今天是該輪到老大了。

　　林慧毫不客氣，又坐下了，“行，你做吧，看有什麼菜就做什麼。
”

　　吃膩了店裡的菜後，他們發覺還是自己做菜更香，所以近兩年他們都隻在自家做飯。
徐國峥進了廚房，輕車熟路，一個小時後三菜一湯便出爐了。

　　上了高中，壓力自然而然出現，吃過飯，不需要父母的督促，三個孩子就自覺地進屋複習功課。

　　林慧有時候都覺得他們好像比小時候安靜了許多，看起來也像大人了。

　　每次她一這麼感慨，都要被徐東升嘲笑一回，說她是不是因為年紀上來了所以老喜歡回憶過去感慨當下，多愁善感是年紀大的體現。

　　于是林慧的心情更差了一點……

　　暑來寒往，春去秋來，一年時間轉瞬即逝。

　　娟娟秀秀兩姐妹都是學的師範類專業，在這一年裡，先後順利通過各自學校的考核，留在自己的學校裡做任課老師。

　　學校還給分配老師宿舍，雖說地方不大，隻有一室一廳，但本子上寫的是她們的名字，也算是熬出來了，未來一片光明。

　　在這一年裡，頭等大事便是徐家三兄妹跟連擎在高考隊伍裡。

　　連清院裡事情多，抽不出身。
而趙晴帶的這一屆學生是畢業班，也沒能去京市送考。

　　好在連擎性子獨立，沒有失落情緒，安安穩穩地準備進入戰場。

　　早在5月的時候，趙晴就拉上林慧去找繡娘量身定制了一身紅豔豔的旗袍。

　　她說這叫做旗開得勝。
每年都會有一些送考家長穿成這樣給孩子送考，求一個心安。

　　她帶過好多屆畢業班，作為班主任也會給學生們加油打氣，再加上連清覺得她穿旗袍好看，衣櫃裡的旗袍是隻多不少。

　　而林慧卻是頭一回穿這樣貼身的衣服，前凸後翹的身材盡顯。
她手扯着兩邊，總覺得不自在。

　　“我結婚時候都沒有穿成這樣。
”

　　趙晴笑着說：“那這就是東升的錯了。
”

　　“咔嚓”一聲，徐東升手拿相機，拍下老婆漂亮的樣子。

　　鏡頭裡，陽光灑在她身上，笑起來溫婉美麗，比那穿白色婚紗的新娘還要美。

　　徐東升定定看着她，“是我的錯，我們補拍結婚照的時候，就穿旗袍吧。
”

　　林慧抿嘴笑，“好啊。
”

　　1999年7月7日上午，高考第一天，三兄妹碗裡都各有一根油條、兩個雞蛋，他們身上還穿着徐母親自縫制的紅内褲……

　　出門時，三兄妹不約而同把褲腰往上拉，生怕内褲邊邊被人看到。

　　孩子們考了三天，林慧兩人就送考了三天。

　　最後一科結束的時候，徐東升帶着一家人去了照相館，換上定制的衣服。

　　林慧身着紅色旗袍，被徐東升從身後環抱在懷裡，三個孩子站在兩邊，笑得開懷，幸福仿佛要從相片中溢出來。

　　這幾年總要拍照，家裡的相冊已經滿了，他們換了本更厚的，還洗了一張大的全家福挂在家裡。

　　考完試的第二天，老家爹娘忍不住打電話過來關心。

　　“他們不在家，去哪兒啊？
”林慧笑，“他們去掙錢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小養成的習慣，那三個掉進錢眼裡了。

　　在别人為了成績緊張得吃不好睡不好時，他們早跟同學們低價回收高中的課本、筆記本、錯題本和試卷集。

　　隻等考試一結束，他們就騎着三輪車出去擺攤賣。

　　還别說，生意真是紅紅火火，不過一天時間就全賣光了，一人賺了十幾塊錢。

　　在同學們緊張成績的時候，這幾個手裡攥了一沓錢去買冰棍買汽水。

　　徐母語塞，又問什麼時候回家？

　　現在也就隻有老大兩口子還在村裡住，老二老三家全都在市裡，距離遠，一年到頭見不了幾回。
老人年紀大了，總覺得太孤單。

　　“等通知書到了我們就回去。
”

　　“哎，好好好，回來多住幾天。
我去給你們收拾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