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妹對大姑媽的印象不深，小時候就沒見過幾回，大人們也不會特特在他們面前說長輩的閑話，所以他們便安安靜靜聽着。
不管如何，他們總是站在媽媽這一頭的。

　　聽完林慧的話，徐母當時眼眶就紅了。

　　老頭子心裡也難受，重重歎了一口氣。

　　徐東升攬過老婆肩膀，很同意她的話。

　　“現在的日子是她自己選的，無論什麼後果都是她應該承受的。
”

　　他想起徐紅梅，心裡真是既厭惡又怒其不争，好好的日子給作成這樣了。
當初若是及時止損，跟雲表姐一樣離了那惡心的一家，另找個好的，下半輩子也能舒服過。

　　可她既是賴在那家不走，非要一同爛在鍋裡，任誰都管不了。

　　徐母兀自抹淚，拍着大腿，“當初就問了她要不要離婚，她非是不要！
也不知道那家到底是給她吃了什麼迷魂藥！
”

　　林昔抽了紙給奶奶，幫她擦眼淚。

　　徐父眼睛也覺得幹澀，他抹抹眼尾，聲音沙啞，“你們說得對，都是她自作自受。
”

　　他看着傷心的老婆子，頓了一下，“但我們還想去看看她，要是，要是她實在是活不下去了，臨死前也能見上一面。
”

　　徐母連連點頭，“我們就去見一面，看看她。
”

　　這淚眼婆娑的樣子，誰都不忍拒絕。

　　徐東升便點頭了，“行，我帶你們去見一面。
”

　　林慧就如同她一開始說的一樣，并未幹涉，隻讓老大和林昔也跟着去。

　　徐國嵘皺眉，“為什麼讓林昔去不讓我去？
”

　　在他心裡，還覺得這一趟過去是要去打那個所謂的沒見過面的表姐夫呢。

　　“讓林昔跟着過去，看見打架吵架的，别給吓到了。
”

　　林慧無語，敲他，“有你爸在，不會打起來。
”

　　讓林昔過去，自然有她的打算。

　　晚上回屋，徐東升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擱在頭頂上，小心觀察她表情，問：“老婆你沒生氣吧？
”

　　林慧往臉上抹霜，說：“不生氣，她一不是我女兒，二不是我親戚，連陌生人都不算，還是個有過仇怨的。
所以她現在的下場，我既是有種她活該的爽感，又有種感慨女人遇人不淑的感慨，世上女人艱難。
”

　　當她從大嫂嘴裡聽說這些事時，心情确實複雜。
女人拿一輩子去賭，賭嫁的人好，一旦賭輸，這日子就難過了。

　　還是得自己争氣。

　　徐東升彎腰，貼近親了親她耳朵，又像隻小狗一樣蹭蹭。

　　“那就是個人渣，你别想太多。
你男人對你多好……”

　　林慧笑，“有多好？
”

　　她覺得癢，稍微躲了躲，又被他拉回來，擡起下巴親上去。

　　“要多好有多好。
”

　　林慧被堵住了，聲音含糊，還記得叮囑他，“明天你看着爹娘和林昔，别惹事啊。
”

　　“知道，老婆。
”

　　隔天早上，徐東升看着二老眼下青黑，精神一般，也不知道有沒有睡着。
他沒多問，隻開車帶着人一起回到了鎮上。

　　“國超。
”

　　徐國超跟他老婆一個賣包子一個收錢，把這波客人送走後突然聽到了聲音，擡頭看去，店門口停了一輛轎車。

　　“三叔！
”

　　徐國超擦擦手，跑出去開門，年紀長了，還是那麼活潑。

　　徐國峥跟林昔都下來了，喊：“國超哥。
”

　　徐國超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高興地拍他們，“你倆也來了！
我三嬸和國嵘呢？
”

　　他往車裡看，隻見到爺爺奶奶，愣了一下，然後喊人。
他老婆也過來把人接進店裡去。

　　“你爹娘呢？
”

　　徐國超撓撓頭，帶他們往後頭走，“我爹娘在後頭帶孩子。
”

　　幾歲的孩子最折騰人，在鎮上也不敢讓他們随便跑，怕遇到拍花子。
畢竟一家也就這麼一個小孩兒了，家家戶戶都看得緊。

　　“爹娘，你們來了。
”

　　昨晚上大哥大嫂接到電話，知道爹娘要過來，也是沒睡好。

　　幾人在店裡聊了會兒，徐大嫂就把孩子留給兒媳看着，然後帶着人往徐紅梅家方向走。

　　徐大嫂在電話裡沒說清楚，其實徐紅梅家的情況遠比他們知道的要複雜。

　　王有餘死後家裡的錢也不剩多少了，聽說那上門女婿找了個鎮上肉聯廠殺豬匠的活兒幹，現在有了點收入。
王雪在一家餐館幹着當初她嫌棄的服務員，每月能有個幾百塊錢。

　　按理說兩人收入加起來也不是很低，養一家四口沒什麼問題，偏上門女婿染了賭，掙多少都是無底洞。

　　他們家那個兒子也是被寵得不像樣，愛打架，學習也不好，動不動就逃課。

　　家裡窮，所以他們當初從縣城搬到鎮上，隻能租得起老區的房子，兩個屋，擠着住。

　　有鄰居無意間發現客廳裡有張小木床，才知道原來徐紅梅晚上就擠在上邊睡，連腿都伸不開，幾年下來，脊椎都出問題，整個人都變駝背了，看起來比徐母還像個老太太。

　　可不是看起來比她還老嘛，徐母遠遠看着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女兒，現在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背駝了，臉上布滿老人斑，走路一瘸一拐的。

　　她的眼淚“唰”一下就下來了。

　　一行人就堵在街道口，徐紅梅一開始還沒發現，聽見旁邊有人說話，才看過去，怔愣住了，當下就想跑。

　　看看他們身上光鮮亮麗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的，活像個乞丐。

　　可她跑不動，腿上還有女婿前天踢出來的淤青。

　　她下意識用手捋捋散落的頭發，“爹，娘……你們怎麼來了？
”

　　徐紅梅看着走上前來的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眼睛瞪大了，上前抓着她娘的手，激動，“娘，你們是不是來接我來了？
我就知道你們不會不認我的！
”

　　她這副模樣有點滲人，突然沖過來，吓了林昔一跳。

　　徐國峥将她拉過來，護在身後。

　　徐母摸着大女兒的手，手背上全是骨頭，不知道有多久沒吃飽飯了，幾十年前家裡再窮她都沒把孩子養成這樣。
現在家裡有錢，反倒越過越差了？

　　她心裡發疼，“紅梅，現在王有餘病沒了，小雪孩子也大了，你跟爹娘回村裡去過日子吧？
好歹餓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