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過後第二天，徐東升從暖和的被窩裡鑽出來，像堕入冰窖一般。
他抖抖身子，趕緊三兩下穿上床頭櫃的大衣。
感覺适應了外頭的冷意後，輕輕呼出一口氣。

　　林慧睜開眼，想起身，被他輕輕一推，又躺平了。

　　剛起床，他的手還是溫熱的，摸摸老婆的臉，“我等會兒去店裡拿一袋包子饅頭就行了，你不用起來忙活，多睡會兒覺。
等會兒孩子們起床了也讓他們自己跑去店裡吃早飯，給你帶一份回來。
”

　　冬天的困意确實無法抵擋，林慧的眼睛不自覺的就閉上了，伸手抓住他的手指，聲音迷迷糊糊，“嗯，知道了，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

　　“嗯。
”

　　徐東升彎腰，将她的手放進被窩裡，掖好被子，輕輕碰了下她的嘴唇，然後就起身出門，将屋門掩緊了。

　　本是打算年後才過去，考慮到年根前貨品會很多，集市也更熱鬧，徐東升就打算年前去一次探探底，若是不錯的話，年後再去第二趟會更好。

　　“爸爸。
”

　　徐東升打了個哈欠一邊手縮在口袋裡，另一隻手懶洋洋地刷着牙，被水冰得抖了一下，看過去，“你怎麼起那麼早？
”

　　徐國峥攏好衣服走出來，“我每天都起那麼早，要打拳。
”

　　“身體熱乎了才脫外套，别着涼了。
”

　　相比妹妹，他們兩兄弟長大後難得跟爸爸有這樣溫馨的時刻，徐國峥有點不習慣，“知道了。
”

　　徐東升冷哼一聲，把水吐掉，别扭什麼，十幾歲就生硬成這樣，全忘記小時候趴他身上吐口水的樣子，“你們上初中了，給你們一人買一樣禮物吧，想要什麼？
”

　　徐國峥眼睛一亮，“我想要一副拳套，拿來練拳打沙袋。
”

　　他師傅那裡隻有一副舊的，用了許多年，指頭都露出來了。

　　徐東升用冰水随意抹了把臉，整個人都清醒了，拿上自己的行李出門，“知道了，你在家守着弟弟妹妹不許惹事，聽你媽的話。
”

　　“噢。
”

　　張揚開了一輛車，另外一輛是石頭帶着林宏。

　　路過市場，他下車去打包了兩大袋包子饅頭，又打了幾壺熱豆漿，在車上輪流吃早飯，摸黑趕路。

　　等徐東升出發，孩子們也去學校了，林慧才慢悠悠地起床，窩在沙發上，拉過一邊的被子蓋住自己，打開電視，豆漿已經變得溫熱，豆香味還是很濃郁。

　　林慧突然覺得自己像米蟲，但是感覺還不賴。

　　她偶爾也翻翻孩子們的課本，看看小人書，“認字學習”，挺好。

　　在幾棟出租樓旁邊蓋了一棟三層小樓，作為他們的辦公室。
随着攤子越鋪越大，各店鋪的證件已經置辦齊全，但人員管理方面還是空白。

　　他們問過相關部門，成立公司，讓員工挂靠購買保險等，又是一大筆支出。

　　好在他們做的小生意也有大市場。

　　小食堂的生意依舊好做，搶生意的人多了，但習慣在外頭吃快餐的人也會更多。

　　成衣店的生意更上一層樓，出貨量很大，依舊走的是“薄利多銷”的模式，最低30件衣服起批，手頭沒多少錢的小商販也願意過來拿貨去賣。

　　最喜聞樂見的是，現在還有不少單位裡沒下崗的人，下班後還趁着夜市開啟，也過來拿貨擺攤。

　　可見做個體戶丢人的想法在逐漸離大衆遠去……

　　孩子們也都忙得腳不沾地，從學校回來，寫完作業還要練習興趣愛好，休息日的時候則是要去店裡幫忙幹活掙零花錢。
也就是學期末任務重，他們得花費多點時間準備考試，去店裡去得少了。

　　孩子們的時間都被占得滿滿當當的，襯得林慧更像一條米蟲了。
她在家有時候悶得無聊了，就拿起林昔的畫筆塗塗改改。

　　之前去實地考察過其他自選超市的樣子，在報紙上也有照片宣傳，她照仿着做并沒有什麼難度。

　　畫好了再去找人定做貨架等東西，在徐東升回來之前就安好了。

　　另一邊，徐東升一行人自出發後，每逢路過城鎮就下去接熱水吃方便面，或者找個小飯店快速墊飽肚子，之後就輪流在車上打盹，也不敢停下來多休息。

　　年底攔路虎太多了，他們不敢冒險。

　　除了張揚，其他人都是新手司機上路，所以花費的時間比之前的多。
一路開了五六天的車才到了第一站閩省。

　　這兩年，他們市裡頭使用衛生巾的女性占比雖呈現上升趨勢，但總體依舊很少。
月經羞恥是全國性現象，林慧也無能為力。

　　之前從工廠這邊進的一大堆貨在成衣店裡順帶賣，幾家雜貨鋪裡也在賣，銷量并沒有預估的那麼好。
隻有接受過新思想新知識洗禮的新時代女性才會舍得花錢買這樣的東西。

　　盡管如此，林慧依舊打算在新的超市貨架上單留一塊地出來專賣，既是為了健康，又是豐富貨品種類。

　　徐東升頂多算半個老客，到廠子裡找銷售經理交了定金，買的量足夠大，他們可以負責送貨上門。

　　這邊的海貨一點不比海南那邊的少，從距離上來說，加上他們那邊，三地呈三角形狀，距離相對差不多，隻是海南的貨運，還得付轉渡費。
但這筆費由商家付了，所以對他們家來說倒也沒大礙。

　　徐東升沖小舅子擡下巴，“考察你能力的時候到了，上吧。
”

　　林宏來到大城市，眼睛跟燈泡一樣亮晶晶的，早就摩拳擦掌要大展身手了。

　　他在店裡當小工久了，話又多又密，一點不怯場，就算口音被人笑話也不在乎，反而還能随口跟人家開起玩笑來。

　　“……是啊，我們家那邊是大山裡的，窮得不行，一直都不知道什麼是普通話，連教學的老師都不會說，拼音就沒拿過滿分，現在能說成這樣不錯了，還是出了村讀書之後才學會的。
”

　　賣幹貨的老闆也是操着一口濃重口音，比林宏的還讓人難以辨認，“我們這兒也全是山啊。
”

　　“可是我們那兒的水也少。
連個湖都沒見過，更别說第一回見到這麼多大的海！
”

　　徐東升看小舅子侃個不停，把人家的家裡生意快套出來了，笑一下，自己先去尋摸新奇的禮物了。

　　這地方，走私的貨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