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到半夜，孩子們頂不住，就讓他們進屋睡了，滅了油燈，大人們守在火堆前等新一年的到來。

　　說起來，徐大哥徐二哥家因為借了一筆錢給徐大姐，所以給老爹老娘的紅包隻有每人1塊錢。
徐母倒沒有說什麼，她是個體諒孩子的人，本來第一年都不打算要的。

　　徐東升2個紅包裡各包了3塊錢，因為現在老三家有掙錢的手段了，徐母拿錢也很開心。

　　徐東升還說了以後紅包一年比一年多，把徐母哄得牙幫子都露出來了......

　　大年初一，徐娟娟徐秀秀一左一右拉着徐國超的手，跟在兩個哥哥後面一家一戶去拜年。

　　“三叔三嬸，我們來了！
”

　　“新年好！
恭喜發财！
”

　　“你們也新年好啊！
新的一年，祝你們吃飽飽長高高。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

　　林慧笑着給他們衣服兜裡都塞了幾顆糖和紅薯幹。

　　“謝謝三嬸！
”

　　徐國華小聲問，“三嬸，今年我們的紅包能不能給我們自己拿？
”

　　看着幾個孩子期待的目光，林慧挑眉，“你不早說，你們沒起床的時候我就把紅包給你們娘了。
至于她會不會給你們，那我就不知道了。
”

　　徐國華一聽就洩氣了，其他幾個孩子也是，到他們娘手上，那就吐不出來了。

　　他郁悶地說：“那明年你可不可以給我，不要給她？
或者一半給她，偷偷把另一半給我。
”

　　林慧笑着說：“好，明年再說。
”

　　也就是哄哄他們罷了，她要是真這麼做，會被兩個嫂子念死的。

　　幾個孩子剝了一塊糖，又嗚啦啦地跑去别人家了。

　　山娃對它好看的新狗盆很是滿意，總叼着在家裡四處亂逛。

　　徐東升把山娃抱起來，舉着它的雙手作揖，“新年好，恭喜發财，紅包拿來~”

　　她拿出紅紙，包了個昨晚吃剩的骨頭，放到山娃的新狗盆裡，再往上放了一塊錢硬币。

　　“呐，人人都有份。
”

　　“謝謝主人~”

　　林慧被他逗笑，要不說狗像人呢，這狗崽越看越像他的種。

　　徐母正跟她的老姐妹們學講昨天聽到的故事，偶爾有個地方說錯了，徐大嫂徐二嫂在一旁補充，聽得人一愣一愣的，像聽說書一樣。

　　徐大姐是大年初二回來的，這回是帶着男人和女兒一起回，手上提着兩個豬蹄，笑容滿面，看着更富态了。

　　雖然她男人和閨女依舊鼻孔朝天，但大家都維持着表面功夫，你一句我一句寒暄起來。

　　男人們在外面聊天，女人們進屋裡，徐東升也跟着進去，不樂意跟愛吹牛的人聊天。

　　他老爹和兩個哥哥在村裡見識少，他在鎮上不是白混的，這樣好面子愛吹牛又摳門的人多得是，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徐大嫂徐二嫂再不樂意，也還是給徐大姐閨女包了一個紅包。

　　幾妯娌通過氣，每人包的都是1塊錢。

　　之前每年徐大姐都心疼一下子要發5個紅包，每個紅包就隻給裝了5毛錢。

　　但今年特大方，徐二嫂偷偷看了，每個紅包都是給的1塊錢。

　　沒等她們問，徐大姐自己就說了，她把那個工作買下來了。
也就是說，她以後就是鞋廠工人，每個月有38塊錢工資！

　　“真的？
！
太好了！
”徐母握着徐大姐的手，是真開心啊！

　　林慧在心算，公婆手裡沒幾個錢，就算全借了也隻有100塊錢。
而大哥二哥統共隻借了她100塊錢。

　　她不動聲色打量這一家人，自行車沒賣，手上的手表也還在。

　　也就是說，他們原就是能拿出買工作的錢，還要回娘家來借，打的就是無本買賣的主意。

　　徐二嫂既羨慕又嫉妒，“看來欠我們的錢，兩個月就能還清了。
”

　　徐大姐笑容有點尴尬，“這、我們也是借了公公婆婆不少錢，慢慢還，不過很快就會還完的，你們放心。
”

　　也不說這個“很快”是多快，誰能放心。

　　她伸手把附近的徐國強喊來，晃着兩個豬蹄，“看大姑給你們帶什麼回來了？
”

　　徐國強也是飄了，這幾天吃的肉不少，他雖然饞，但是沒有流口水了。

　　“哦，不就是豬蹄嗎？
三嬸也給我們買過，還炖了紅燒肉、炸丸子，”

　　豬蹄是徐東升拿一隻兔子去跟力哥換的，因為他們家的雞窩兔子窩要擴大，找徐大哥徐二哥過來幫忙了。

　　徐大姐更加尴尬了，她勉強揚着嘴角問，“不是說家裡沒有錢嗎？
”

　　徐東升一點面子都不給，“因為要吃肉，所以沒有錢。
”

　　憑啥為了借錢給你然後自己沒有肉吃？
多大臉呢！

　　林慧接過她手上的豬蹄，遠離這尴尬現場，“大姐，你坐。
我進去做飯。
”

　　兩個弟妹也跟着進竈房，隻剩下娘和老三，徐大姐皺眉，“老三，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你就是這麼對大姐的？
”

　　徐東升奇怪，“我怎麼對你了？
”

　　徐大姐更生氣了，“你每次說話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我是哪裡欠了你嗎？
你小時候雖然我帶的少，但也洗過尿布……”

　　“哎哎，别提這個，給我洗過尿布的人可不止你一個。
我要每個都磕頭謝恩嗎？
”

　　徐大姐快氣哭了，“娘你看老三，現在怎麼成這樣了？
”

　　徐母狠狠拍他後背，“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

　　徐東升嘶了一聲，都三十多歲的人了，臉上的皺紋都能夾死蒼蠅，還撅着嘴撒嬌。

　　他不禁抖了一下，還是看自己老婆洗洗眼去~

　　徐大姐被徐母哄好後，就出門口去聽别人的奉承。

　　他們現在就算是雙職工家庭了，新的一年男人工資又漲了5塊錢。
現在一個月兩個人加起來就足足有87塊錢！

　　連徐大嫂徐二嫂在飯桌上也時不時捧着徐大姐，露出羨慕的表情。

　　隻有老三家兩口子低頭默默吃飯，像是沒見過肉似的，真丢人。

　　徐大姐心裡不滿，她想到老三家後院，笑着說：“阿慧，你們家後院養那麼多雞，還養兔子，能忙得過來嗎？
”

　　林慧把嘴裡的豬蹄肉咽下去，“不多，能忙得過來。
”

　　“你是怎麼想到養兔子的呢？
還是山裡好啊，想吃就能吃到野味。
哪像我們住在城裡，買什麼都要票，有時候有票也買不到。
在肉聯廠就沒有見過兔子肉，我家小雪還沒有嘗過呢。
”

　　“是，在城裡是不容易，有時間你們就回來看爹娘，爹娘會很開心的。
”

　　說完這話，林慧就繼續夾肉吃，還幫幾個孩子夾，“好吃吧？
這是你們大姑辛苦帶回來的，以後都有，你們得謝謝大姑、大姑父。
”

　　孩子們争先恐後說“謝謝大姑、大姑父”。

　　徐大姐夫笑着說不用客氣。

　　徐大姐臉都僵了。

　　還想回回都有？
兩個豬蹄都得有七八斤了......

　　等回城時，徐大姐提走老宅剩下的一隻老母雞。

　　晚上躺在床上，徐父：“阿梅連老三家的兔子都惦記上了。
”

　　徐母閉着眼沒說話，但混亂的呼吸聲說明她還沒睡着。

　　半晌，她開口，聲音很低，“她，可能是在城裡過得不好......”

　　徐父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