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齋先生盯上了富樂樓中的某個姑娘,而趙鯉需要做的是找到這個姑娘,找到南齋。
富樂樓中環境特殊且複雜,趙鯉不能像往常一樣,依仗靖甯衛的身份随意便利行事。
因此趙鯉才想法子将自己送進了富樂樓中。
洗涮幹淨的趙鯉和張媽媽相視無言。
許久,張媽媽才沒好氣道:“走吧!
去拜祖師爺!
”
祖師爺?
管仲嗎?
趙鯉跟着張媽媽走出去。
她有些好奇的觀察着富樂樓中。
她的觀察,讓張媽媽生出些誤會。
張媽媽看了一眼她的側臉,冷哼一聲:“别說張媽媽我沒先提醒你,千萬别想逃。
”
她好似冷一般,将雙手攏在袖中,視線落在遠處高高的牆垣和望樓:“進了富樂院這一生都出不去。
”
“你隻瞧見樓中姑娘倚門賣笑,你隻知道這處是将人尊嚴踐踏進泥裡的魔窟,但姑娘可知外頭的河底下沉着多少女子冤魂?
”
張媽媽看了一眼趙鯉:“在這富樂院中,不要想逃,安安分分才能保全性命。
”
“莫說高牆重重根本逃不出去,便是僥幸逃出去了……”
她想到些什麼,勾起一邊唇角,露出一個冷笑:“便是逃出去了,外邊世界的險惡,比這富樂樓又能少多少?
“在這世界上,要想過得好别相信任何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
”
晨光之中,女人風韻猶存的臉上瞧着分外冷厲。
趙鯉這才注意到她眼尾的淡淡紋路。
趙鯉沒有說話,收回了視線。
張媽媽将趙鯉安置的這個院子,十分接近中心位置,相對清靜很多。
能進來這處,并不是隻需要錢,還需要足夠高的地位。
被祭拜的祖師爺像在最中心的高塔。
趙鯉升級為靖甯衛鷹犬時獲得的技能,讓她對他人的視線和敵意更加敏感。
沿路她能察覺到無數戒備的審視。
想來都是富樂樓中的看守。
又經過了一處極隐蔽的暗哨,趙鯉眉頭緊蹙。
果然像沈大人所說,富樂樓中看守極嚴格。
這樣嚴格的看守下,姑娘們想要外逃确實有難度,然南齋想要輕松的取走他看中的眼睛也是難度翻倍。
思忖之間,趙鯉已經跟着張媽媽來到了一處香火極盛的小廟前。
這廟宇雖小,但樣樣精細。
前院一棵大樹上,挂滿了尾端系着紅布的木牌子。
風吹過,這些挂在樹枝間的牌子相互碰撞,發出一聲聲脆響。
前院,除了祈福的樹,還有一個巨大的方鼎。
鼎中盛滿了香灰。
在鼎後,端坐着一個巨大的泥塑神像。
神像所在袅袅香煙後,原本慈眉善目的臉嘴角下垂似乎在發怒。
供奉的香案上,一塵不染,上面堆滿了富樂樓中姑娘們供奉的供果吃食。
在這樣毫無自由,毫無尊嚴的環境裡,這些可憐女子将精力轉向了傳說中能庇佑她們的祖師爺。
每日誠心祭拜,在神像前訴說着内心的苦痛。
趙鯉看見這樣的祭祀規模,心裡一跳。
靈氣複蘇環境下,受了這樣規模的香火祭祀,隻怕台上神像已經啟了神智。
趙鯉心中猜測,但她不敢開心眼去看,免得無禮直視到一些自己招惹不起的東西。
“快去拜祖師爺。
”張媽媽取了一炷香遞給趙鯉,“拜了祖師爺,便脫離了從前,以後雖再無爹娘看顧,卻能得祖師爺庇護。
”
張媽媽說着安慰的說辭。
一般來說,沒有哪個剛來的姑娘甘心拜。
她轉頭,還想用上自己以往的經驗,去說服勸解一通。
未曾料到,趙鯉接了她手裡的香,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紮紮實實三跪九叩。
神情虔誠得叫張媽媽目瞪口呆。
“祖師爺在上,請受我一拜。
”趙鯉額上沾着一些香灰。
她恭恭敬敬磕了三個,在張媽媽錯愕的注視下,将點起的清香插進方鼎。
然後雙手合十誠心誠意的在内心默念:祖師爺,我雖是混進來的,可也情有可原,絕不是心存惡意。
她在腦海将來龍去脈老老實實的說了一遍,最後才在心中道:我也是為了保護這些可憐的女子,您若有線索一定提示一二,也要記得保佑我。
靈氣複蘇,無論是騙鬼還是欺神都是自尋死路。
她老實交代了一番後,一擡頭,就注意到袅袅香煙後,祖師爺的神像有了一些變化。
泥塑的神像方才的怒像收斂了,唇角露出了一個笑容。
趙鯉這才心中一松。
“你……”
趙鯉這嘴不服,身體很服的狀态把張媽媽搞得有些懵。
心裡嘀咕,張媽媽命人取來一個匣子,從中抽出一根紅線,叫趙鯉伸出右手來:“這根紅繩,這就是姑娘們最後的尊嚴。
”
張媽媽親手将紅繩給趙鯉系上:“再做婊子,也不會一絲不挂。
”
趙鯉神色莫名地看着自己腕子上的紅繩。
張媽媽收回手,細細看趙鯉的神色,忍不住問:“你不反抗?
”
趙鯉這才回神,自己配合度有些過高,立即一闆小臉:“我不會屈服的!
”
不服你磕頭嗑得那麼虔誠?
要不是不敢,張媽媽很想揚手給她一個嘴巴子。
往常不服的姑娘,張媽媽有的是辦法叫她服。
但眼前這個……
張媽媽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些什麼,笑道:“你以後會服的,跟我來。
”
她領着趙鯉,在富樂院中穿行,很快來到了一個靠近後河的偏僻小院。
這個小院後邊就是河的下遊。
自來河水上遊飲用,中遊洗衣,下遊刷馬桶。
隔着老遠,趙鯉就能聞到一股複雜的臭味。
幾個老嬷正蹲在水邊,臉上蒙着布刷馬桶。
這樣的環境下,氣味可想而知。
吱呀的一聲,張媽媽推開門。
院中是河道的臭氣和藥味。
之前哭求的那個小丫鬟,正蹲在大盆前,費力的搓洗着一床被面。
那被面上有些黃色的膿痂,還有一大塊嘔吐的痕迹。
但這小丫鬟似乎是已經習慣了,認認真真的抓着草木灰搓洗。
見張媽媽來,急忙站起身:“媽媽,可是大夫來了?
”
她一邊問一邊張望,看見後邊沒人,有些失望的垂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