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帳錦衾,焚蘭煴麝。
趙鯉把臉埋在暖烘烘的被子裡,嗅着淡淡的香味,一夜酣睡。
清晨,門口傳來敲門聲。
“阿鯉小姐,您醒了嗎?
”侍女輕輕叩門。
門内沒有回應,這侍女又繞到靠近床榻那側的窗邊輕喚。
昨天趙鯉突然發作後,萬嬷嬷當夜就整治了一番。
還能留在這院子的都是安分人。
趙鯉不要貼身侍女,也不要人守夜。
侍女隻得站在藻井小窗邊喊。
“阿鯉小姐?
盧百戶來了,和沈大人一塊在前廳。
”
“起了!
”
趙鯉披頭散發坐起身來,回應道。
伸個懶腰的功夫,萬嬷嬷帶着三四個侍女,捧着洗漱的銅盆和牙具牙粉進來。
洗臉漱口後,萬嬷嬷将準備起身的趙鯉按回妝台前。
取來一個巴掌大的青玉盒,用扁玉勺從罐裡挑了一坨白色膏體給趙鯉擦臉,着重敷在臉頰的傷處。
趙鯉嗅到淡淡的藥味和一種很奇特的不知名香味。
心說應該是古代護膚乳液,乖乖仰着臉讓萬嬷嬷給她按摩吸收。
收拾利落,一路走到前廳,就看沈晏和盧照一起坐在圓桌旁。
盧照就像新嫁的羞澀小媳婦,挨着凳子前端三分之一坐着。
面前擺着一碗粥,兩個滿是老繭的手指,捏着一隻小瓷勺。
看見趙鯉進來,露出明顯的解脫神色。
“沈大人,盧爺!
”趙鯉行禮的手擡一半,沈晏揮手制止。
“坐吧。
”
沈晏一襲銀灰曳撒袍,看着十分養眼,就是依然沉着臉。
一碗熱騰騰的鵝肉細粉湯,推到了趙鯉面前。
“先吃點!
”
他言簡意赅道。
相比起跟上司吃早餐壓力山大的盧照,趙鯉抗壓性良好。
一碗熱粉湯剛剛下肚,旁邊又遞來一碟蔥油金絲餅。
趙鯉看了沈晏一眼,這人依舊眼觀鼻鼻觀心的沉着張俊臉,看不出任何情緒。
“謝謝沈大人。
”她道了聲謝。
兩人一遞一接,投喂動作挺默契。
隻有盧照雙手放在膝頭心中震驚,不由去看沈晏。
坐得闆正,隻斜着眼睛看趙鯉吃餅的沈晏,倏得回望過來。
勸你别多管閑事!
雖然沒有張嘴,但是盧照明确從沈晏幽暗的眼眸裡讀出了這句話。
盧照急忙低頭,去數面前粥碗裡的米粒。
早膳吃完,侍女撤下空掉的碗碟。
盧照心中百種猜測不提,吃飽的趙鯉不自覺露出滿足的神色。
飯後。
三人來到書房談正事。
“這是從靖甯衛在役人員中,挑選出來的八十八人。
”
盧照掏出一疊名單,在沈晏的示意下遞給了趙鯉。
“都屬龍,個個都是氣血旺盛,武藝高強的好手。
”
趙鯉仔細翻看了一下:“有勞盧爺。
”
以趙鯉現在的水平,要她一人獨面白虎銜刀和嫁衣女,簡直想屁吃。
但若是背靠官方機構,事情相對就要簡單許多。
以人力暫時截斷古秦渠,砍掉水渠邊的柳樹卸掉陰氣後,填平改道的新水渠,再尋到屍首。
削弱後的嫁衣女鬼就不再是大問題。
聽着操作簡單,卻有一個麻煩。
自古灌溉水渠都是農事重要組成部分,就算事出有因,也夠讓沈晏被言官參上一本了。
想到這,趙鯉扭頭去看沈晏,卻見他掀了掀眼皮,完全不當一回事:“大膽去做!
”
他都這樣說了,趙鯉還能說什麼。
借着書房中的筆墨,現場做個ppt給沈晏彙報了一下行動流程和需要的公雞烈酒礞石朱砂等。
看她認認真真的捏着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架勢十分專業,就是字醜了些。
沈晏有些出神,不自覺的撫上案桌上的一隻木匣。
這種行動,趙鯉身經百戰是專業的。
很快捋順,又和盧照商議了幾句,兩人一起看向了沉默的沈晏。
沈晏才道:“阿鯉辛苦,此次事成之後,不知有何打算?
”
在趙鯉心裡沈晏年歲職務都大她,喊她阿鯉,就跟後世大領導喊她小鯉一樣,沒什麼特别。
隻是什麼打算,這話把她問得一懵。
接下來,難道不是入職靖甯衛,捧上大景公務員飯碗,攢錢養老嗎?
趙家不會輕易放她在外晃蕩。
這個世界她孑然一人,也實在沒什麼去處。
她像是面試公務員一樣,斟酌着開口道:“當然是加入靖甯衛,從此敬崗愛業,報效國家啊。
”
她的胡說八道讓沈晏蹙緊眉頭:“你确定?
”
趙鯉猛點頭:“當然确定!
我愛工作!
”
沈晏的指節在案桌上有節奏地敲擊,似乎遇上了什麼難以抉擇的問題。
許久,他擡頭。
不知是不是趙鯉錯覺,她好像在沈晏的臉上看見了濃濃的無奈。
“好!
從今天起,你頂盧照百戶之職,稍後去經曆司登記吧。
”
盧照倏地擡頭:什麼玩意?
我百戶就沒了?
哭喪臉時又聽沈晏道:“盧照遷副千戶,加月俸。
”
他面上驚疑瞬間化作喜悅:“多謝沈大人提拔!
”
盧照高興,趙鯉也高興。
「轉職新職業:靖甯衛喽啰。
」
「請努力升級,獲取技能,早日登上職業巅峰。
」
什麼叫喽啰?
百戶妥妥的大景中層官了好嗎?
趙鯉心裡吐槽系統的衡量标準。
接了沈晏的加蓋印鑒的公文,有些雀躍的被盧照領去府衙經曆司辦手續領腰牌。
“盧爺,百戶月俸是多少啊?
”
新工作,自然最關心工資。
趙鯉出了門就小聲向盧照打聽。
“每月七兩銀子,每季兩匹布,逢年節有五斤羊肉。
”
天降餡餅,升職加薪的盧照也美滋滋,回答很耐心。
七兩銀子,趙鯉換算了一下,有點失望。
大景銀一兩=十錢=一千文。
黃金是貴價金屬,在大景不作貨币流通。
一個肉包一文錢,折合下來百戶每月月薪也就7000個肉包。
盛京物價貴,這七兩銀子不過在最好的地段正東坊,買三分之一個茅房。
想要舒服養老,還得努力升職加薪幹個三十年啊,趙鯉心中感慨的做着職業規劃。
而身後,望着他們離去,沈晏打開手邊的木匣。
裡面是一套正東坊四進宅院的契書,一間前門的臨街鋪子和城外一處産出頗豐的莊子。
以她的身份攻讦她的父親,沈晏絕不是心中無愧。
本想贈給她,讓她像個尋常姑娘一樣,順遂安甯過活。
他無奈歎了口氣。
誰料,她會有那樣強的事業心。
罷了,她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吧,也不是護不住。
沈晏将匣子合上,随手扔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