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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章 出世

大景巡夜人 藕池貓咪 6216 2025-01-17 14:29

  “為何,你也背叛我。

  孫農的腰彎了下去,他枯瘦的雙掌捂住臉。

  一些血淚似的液體,從他的指縫間溢出。

  夜枭一般的哭聲,從他口中傳出:“阿元,我的兒啊……”

  孫農喚着孫元的名字。

  他被阿白咬中的地方,巨大的斑塊蔓延開來。

  阿白蛇毒猛烈,接觸處如王水一般,能将皮肉骨骼悉數溶解。

  相比起絹娘的毒,阿白的毒具有更加猛烈的傳播性。

  孫農哭訴之時,毒斑擴散開來。

  他的脖子肉眼可見的癟塌,一個巨大的空洞,從内向外腐蝕而出。

  這些空洞,讓孫農像是生了枯葉病的爛樹。

  配合絕望的哭聲,實在凄慘無比。

  “阿元,阿元。

  孫農哭着,向前伸出一隻手。

  從前父子兩并肩行走時,他就會這樣,向義子伸出一隻手。

  讓義子孫元攙扶着他走。

  孫元眼中閃過一絲悲戚,他依舊擋在趙鯉面前。

  孫農的手臂伸在半空許久,最終沒有得到回應的他,緩緩垂下手臂。

  随後,猛然揮出。

  隻是他揮出的手臂,在半空中便被絹娘的蛛絲和孫元的刀攔截住。

  幾縷斬斷的根須,緩緩掉落在地。

  “阿元,長大了。
”孫農收起哭聲。

  他一大半的脖頸被阿白的毒腐蝕,頸骨已經無力支撐。

  放下捂臉的手,頭便朝着側邊一墜。

  隻有一層皮連着的腦袋,還盯着這邊。

  他失望地看着孫元:“長大了,不好騙了。

  孫元一直死死盯着他。

  立場不同時,人的行為方式不同。

  此前孫元一直全心全意信任着他的義父和兄弟。

  但經武成之事,孫元已然明白,世界在變化,他被抛在了原地。

  現在,剝離了籠罩在義父孫農身上的信任光環。

  孫元悲涼地發現,自己的義父果然已經不在。

  現在在他眼前的,隻是一個滿嘴謊言,極力欺騙的異常之物。

  見孫元不上當,無法拉攏,孫農終于不再僞裝。

  他耷拉着的脖子,惡狠狠看向趙鯉這邊。

  正欲上前一步,卻發現,即便是自己這擁有極強再生能力的身軀,也因那條白蛇的毒液有些無力。

  恐怖的腥臭斑塊,在孫農渾身上下蔓延肆虐。

  他終于有些慌神,看向被絹娘扶起的趙鯉。

  沈小花和有些萎靡的阿白,立在趙鯉身側。

  面對滿目紅色菌絲,兩個小動物吓得不行。

  “你們都留在我身邊五步範圍之内。
”趙鯉背部靠着絹娘,吐了口中的血,對着他們喊道。

  多子鬼母散發的異常生命力,似乎對啟了靈智的對象無效。

  但這些紅色菌絲不是。

  這種菌絲絕非善類,不可輕觸。

  聽了趙鯉的話,孫元留意了一下腳邊。

  一種沒見過的菌絲,在迅速蔓延。

  隻有以趙鯉為中心五步範圍之内的地面,還保留着正常泥土植被。

  孫元持刀,謹慎地朝趙鯉靠攏半步。

  “阿鯉,你沒事吧?

  絹娘上下檢查趙鯉傷勢,試着用蛛絲将趙鯉背到背上。

  趙鯉卻先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宮戰放火燒山了嗎?

  得了肯定答複,趙鯉才松了口氣。

  一問一答的功夫,孫農身上腐蝕痕迹越發的明顯。

  他踉踉跄跄,幾乎站不住。

  下半身大量的根須,發黑脫落。

  “阿元——”

  這一次,孫農求助得情真意切得多。

  “救救我。

  求救無果後,孫農踉跄數步,朝着後方紅色菌毯跌去。

  及膝高的紅色菌毯,接住了被腐蝕得七七八八的他。

  這些菌絲,将他包裹如同襁褓。

  孫農眨了一下石頭珠子似的眼睛,久違地在包裹着他的菌毯上,感受到了暖意。

  “母親——”

  他呢喃着,比從前任何一次都虔誠。

  “母親。

  他又喊了一聲,幾乎舒服得快要閉上眼睛。

  然而,異變突生。

  本溫柔包裹着他的紅色菌毯,狂暴地将他向後方祭台扯去。

  孫農原本被白蛇毒液腐蝕得朽爛的身體,在這巨力之下拆分作了幾大塊。

  隻有一層皮連着的腦袋,從脖頸上掉落。

  砸在地上滾了兩圈後,還保留着意識的腦袋愣了一下,腦中隻有一個疑問——為什麼。

  方才還全心全意信賴的對象,眨眼間加害于他。

  孫農突然有些明白,那些被帶到他面前的不全幼童們,為何哭喊。

  他自嘲想要笑出聲,卻隻餘下一個腦袋。

  紅色菌毯再次翻卷,将孫農的頭顱拖走時,孫農的眼睛緊緊盯着孫元。

  嘴巴開合數下,誰也不知他最後說了什麼。

  驟然狂暴的菌絲,讓整個山谷裂縫像是一口沸騰的牛油鍋。

  翻滾着紅色泡泡,向着中心彙集。

  地面在震顫。

  這道突兀出現在西常山中央的裂縫,在緩緩合攏。

  伴随山石掉落,兩側山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迫近。

  不需任何人提醒,誰都知道,大的要來了。

  “走!

  趙鯉催促道,緩了口氣的她,一左一右撈起地上的沈小花和阿白。

  她呼喚着絹娘和孫元。

  還要回頭看張晖娘親時,隻聽身後一陣簌簌之聲。

  斷折的根須将她抱起。

  張晖娘親半邊身子都碎掉,隻剩一些根須。

  來不及言語,趙鯉便被她帶着往山崖上爬去。

  “絹娘,孫元!

  趙鯉迎頭淋上了一把山上掉下來的土,揚聲呼喊。

  隔着漫天飛揚的塵土,傳來一個回應的聲音:“我們在呢。

  絹娘的八隻步足和蜘蛛特性,派上了用場。

  正跟随着趙鯉向上爬。

  在她身下,是墜着蛛絲的孫元。

  見她們跟上來,趙鯉這才放心,将沈小花和阿白放在身側,她擡袖擦了把臉。

  隻見祭台處,紅光沖天而起。

  無數從山上躍下的動物屍骸,都在一次次菌絲翻滾中消失。

  視野不佳,趙鯉極目望去,也隻看得被包裹在紅色菌絲中央的祭台,正在碎裂。

  一點明藍色的亮光,緩緩浮出。

  這光點極微小,但漫天紅色卻壓不住它的明亮。

  這星辰似的光向上浮。

  一種九州生靈,都能察覺到的喜悅情緒,清晰地從那裡傳出。

  趙鯉等人都不受控制,遙望那光點。

  甚至心中生出膜拜之念。

  這種念頭與信仰無關,是來自于血脈之中最原初的崇拜。

  隻可惜,這種感覺沒能存在太久。

  一隻菌絲組成的巨手,将這藍色光點撈進了手心。

  藍色光點頓時被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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