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外?
”
趙鯉得了情報不再耽擱,起身道:“鄭連,我帶玄澤去城外走一趟。
”
“你留此處。
”
“與潛火兵卒配合,重查火場,看看能不能尋到庫房中沒燒毀的貨物。
”
“交給絹娘看看成色。
”
“尋仵作來查驗,現場屍首若無異常天黑前處理掉,别惹出亂子。
”
“再查一下這位駱老闆的平常的人際往來。
”
趙鯉一連串的吩咐,鄭連一一應下。
他是盧照魯建興帶出來的老差人,在巡夜司時間也不短,該查什麼趙鯉相信不必多費口舌。
因此隻簡單交代了兩句,便扭頭看向一旁的嚴焱。
趙鯉工作狀态與平常狀态全然不同,周身氣勢叫人生畏。
即便才一個澡堂子洗過澡,赤果果聊江州府的美食,此刻的嚴焱還是有些拘束。
“阿……趙千戶請吩咐。
”
趙鯉勾了勾唇角:“不必拘束。
”
她道:“勞煩你配合巡夜司徹查此事。
”
人都有好奇心,嚴焱見自己沒被排除行動之外,頓時高興。
立刻點了點頭:“是!
”
一旁的鄭連神色微動,警惕地打量了兩眼嚴焱。
“鄭連!
”趙鯉回頭就看見他沒憋好屁的陰沉表情,沒好氣道:“正經點!
把沈小花和沈白找來幫忙。
”
自打進了江州城,這兩個小動物便野得不見蹤影,上班時間也曠工。
決定以後告狀的趙鯉,曲起手指打了個呼哨,叫來坐騎。
領着玄澤,從江州府抽調了兩個熟悉當地情況的靖甯衛,朝着江州城外而去。
據玄澤所說,駱老闆帶了三車财貨和家眷,清晨出了江州。
路上便遇上攔截。
趙鯉心中對駱老闆家眷生還并不報多少希望。
一行人馬,照着玄澤的指示來到郊外時,果然隻見一片光秃秃的山坡。
現場隻有一些車轍印,和往來百姓的腳印。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常。
玄澤雙眼蒙着黑布,騎在馬上。
他左右轉動腦袋,時不時擡頭輕嗅。
自言自語道:“難道,我看錯了?
”
他涉世經驗不多,天賦異禀的眼睛也不常用,見無異狀竟第一時間開始懷疑自己。
“趙千戶,對不起,我……”
“不必道歉,先實際調查再說。
”
趙鯉打斷了他的道歉翻身下馬,下令随行的六個校尉散開搜查。
處理詭事的第一要則,不要懷疑自己,也不要相信偶然與巧合。
玄澤有那樣一雙眼睛,趙鯉有意培養,喚他來跟在身後。
趙鯉循着道路兩邊,一寸寸搜查。
這時一個校尉喚了一聲:“趙千戶!
”
趙鯉疾步走過去,便見那校尉蹲在一株草葉前。
他是盛京靖甯衛,精銳中的精銳,眼力毒絕。
在這雜草密林中,翻找到了一點線索。
地上的草葉,是新鮮斷折的。
翻開垂下的草葉,可見葉子的背後有一抹血痕。
“很新鮮,應當就是今日的。
”
聽了這校尉的判斷,趙鯉從旁走了一步,喚道:“玄澤,過來看看。
”
聽見有線索自己沒有帶錯路,玄澤松了口氣。
依言蹲下,解開了蒙在眼上的黑布。
朦胧的光線中,一些畫面呈現在玄澤眼前。
他依舊像是翻書一般,虛空撥弄了一下。
下一瞬,他悚然一驚。
一張倒挂的臉,懸在他的眼前。
因靠得極近,鼻尖距離玄澤近在咫尺。
這張倒挂的臉,還十分稚嫩。
玄澤認出,應當是駱老闆的小兒子。
這張臉跟爹爹撒嬌時,圓胖小臉上挂着讨喜的微笑。
現在,卻像一條挂在魚市攤鐵鈎上的死魚。
灰白擴散的眼瞳上,爬着一隻瓢蟲。
玄澤胸中氣血翻湧。
緊緊咬住了牙關:“趙千戶,那個方向。
”
他擡起手,指向遠處的一座山。
“那裡?
”
趙鯉擡眼看了一下。
臨時從江州百戶所調來的一個力士,立刻上前。
“禀趙千戶,那裡是西常山。
”
這個報告的力士,并不歸屬巡夜司。
但巡夜司是幹什麼的,他心裡門清。
涉入這種詭案還是頭一遭,報告時謹慎又小心,撿着有用的說。
“江州一直流傳着些故事,近年來西常山更是不太平。
”
“常有人撿拾柴禾時,看見些奇怪的東西。
”
他頓了頓,想起些什麼嘩啦啦翻了一下無常簿:“今年,西常山有八起失蹤報告。
”
“都是采蘑菇和撿拾柴禾的山民。
”
“衙門組織搜尋過一次,但……”
他頓了頓,觑着趙鯉的臉色,謹慎選擇了一個比較妥當的詞:“但西常山山林幽邃,衙門人手有限,便暫時擱置了。
”
趙鯉聞言舔了舔後槽牙,八起失蹤搜尋了一次,便暫時擱置。
顯然江州府那位毋食鵝的知府大人,并不像他昨日所表現的那麼敬業熱情。
趙鯉看了一眼報告的力士,道:“走進山瞧瞧。
”
這力士微微愣怔後,臉上露出些異樣:“趙千戶,現在天色不早,進山隻怕不大好吧?
”
趙鯉卻不理他,揚聲道:“檢查武器裝備幹糧,準備入山。
”
見她如此,這江州力士急忙閉上嘴巴,不再多言。
鄭連來時,熟門熟路的給趙鯉帶來了官服和佩刀。
她稍整頓後,便領隊步行入了西常山。
似乎因為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異常和失蹤事件,西常山的密林中沒有多少人類活動的蹤迹。
拾柴人都默契的避開了這裡。
山路難行,趙鯉等人的路有些艱難。
幸好玄澤一路指正方向。
終在太陽将要落山之時。
在一處隐蔽的山坳,趙鯉她們發現了要找的目标。
幾輛馬車散了架,翻倒在地。
也不知是怎麼憑空到了這裡的。
一旁,十來具屍體有大人有孩童,晾曬的鹹魚般倒挂在樹上。
鮮血順着割開的喉管流淌,在泥地上堆集成一片紅色湖泊。
散架馬車上拖着的箱子翻倒,裡面的金銀細軟,绫羅錦緞散了一地。
在金紅夕陽的照映下,這些财貨閃爍着光芒。
趙鯉立在一處山石上,遠看了一眼,臉色陰沉了下去。
這種場景,實在熟悉。
。
趙鯉舌頭輕動,将多子鬼母幾個字咽進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