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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0章 坦白

大景巡夜人 藕池貓咪 5532 2025-01-17 14:29

  趙鯉決定留下一段時間。

  在這裡親自看着這個沈晏離去。

  是一手毀掉别人辛苦守護的東西的歉疚,或者别的什麼東西,趙鯉一時說不清也不想糾結。

  她行事追求的是個念頭通達。

  趙鯉做不到讓這個沈晏,獨自死去。

  做不到将他當成多餘之物抛在身後。

  趙鯉打定了主意,便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

  既要停留,頭一件事便是銀錢。

  這裡不比那個亂糟糟的時間線,一切都和平又有序。

  總不能厚着臉皮賴吃賴喝,或者帶着昏迷的沈晏去睡破廟。

  需得付了陳嬸的房錢,還有湯藥費。

  趙鯉想法是好的,但現實不盡如人意。

  她一身孟冬之祭的黑裙,因孟冬之祭的儀軌,身上不佩首飾金銀,束發的也隻是一根發帶。

  除了佩刀和革囊中那些零碎,身上最值錢的,就是這身被碎石刮成布條子的衣裳。

  唯一的防身錢,都被她打聽情報時給了說書人。

  沈晏狀況與她也差不了多少。

  身上破碎的玄色蟒袍,還需盡快處理掉免惹禍端。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叱咤風雲直面邪神的趙千戶亦不得不為錢财發愁。

  她撓了撓頭,最終厚着臉皮尋到陳嬸。

  不待她将話說出口,陳嬸已明白她的來意。

  陳嬸家中孩子有出息,在北城盤下一間鋪子售賣雜活。

  她還在這經營客舍,全是因跟兒媳不大相處得來,索性離遠些,免生事端。

  陳嬸手中不缺錢财。

  救下趙鯉和沈晏時,見他們二人伏倒在蘆葦蕩中緊緊拉着彼此不松手。

  在陳嬸心裡,将他二人當做了受難的苦命鴛鴦。

  又聽那俊俏公子身患奇疾,恐不大好的樣子,陳嬸看着趙鯉有些蒼白的臉,不知腦補了什麼紅了眼眶。

  生得那般好看的男人,可惜了。

  生得這般好看的姑娘,也可惜了。

  她微微哽咽道:“姑娘先住着,銀錢什麼的日後再說。

  “你先好生照料着你家夫婿。

  趙鯉一看就知道,陳嬸許是聽多了話本子。

  但現在陳嬸的腦補于她有利,趙鯉也不嘴癢澄清什麼。

  現在的沈晏不知還有多少時日,奔波不得。

  先厚臉皮安頓下,日後報償恩情。

  向陳嬸讨了一身舊布裙換上,稍恢複了些氣力的趙鯉在院中折了棗枝挽發。

  回到客房,見沈晏滿身血污,知他是個喜潔的性子,便去将他身上破爛不堪的外袍扯下。

  去竈間打熱水為他擦身,換掉被褥,順路将他身上碎蟒袍塞進竈台燒了。

  方才趙鯉已經不着痕迹向陳嬸打聽過,現在的時間是昭德年間,在位皇帝還是隆慶帝柴衡他爹。

  陳嬸不識貨,不知沈晏這身染血蟒袍怎麼回事,可若被有心人瞧見,必惹下禍端。

  就這般,趙鯉在這客舍中住下。

  恐占了一間房耽誤陳嬸生意,她搬去與沈晏同住,打了個地鋪也好照料。

  趙鯉體質極佳,次日便已恢複了些,幫着陳嬸挑水燒火幹點零活。

  沈晏狀态卻糟糕很多,靜靜躺在床上,隻胸口微微起伏。

  趙鯉趴在他枕邊數他睫毛時,常常會有一種他下一秒就會離世的感覺。

  就這般過了兩日。

  第三日清晨,陽光再次灑進屋中時。

  沈晏終于眉頭微動,有些一點轉醒的迹象。

  趙鯉心情複雜,既高興也不知他真醒來該如何面對他。

  忙去尋溫水。

  待她捧着水碗回到屋中,沈晏已睜開眼睛怔怔望着窗外明媚的藍天。

  趙鯉緊張得險些将碗捏碎。

  “這就是你的家嗎?
”沈晏聲音氣弱,帶着淡淡笑意,“倒是不錯。

  趙鯉被他笑得後背皮肉發麻。

  若說什麼最能擊倒趙鯉,不是挫折和苦難,是名為愧疚的溫柔刀。

  面對受騙的大苦主,她小步移到沈晏床邊,弱弱道:“對不起。

  沈晏并未接話,隻是微微動了動眼珠,淡然道:“殿下,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趙鯉視線遊移了一瞬,搬了張小凳來坐到他床邊。

  一場酣暢淋漓坦白局,從相遇說起,悄然隐去他當前的狀況。

  沈晏四肢身體動彈不得,隻有一雙眼睛可以勉強移動。

  靜靜聽完,屋中一片死寂。

  趙鯉垂首,像是等待審判的囚徒。

  可沈晏許久都未說話,阖上雙眼。

  趙鯉不知他是睡了還是什麼,悄聲退出屋外。

  沒敢走遠,抱着膝蓋在門前蹲坐了許久,把耳朵貼在門闆上做賊似地聽。

  待到入夜,屋中才傳出聲響。

  “趙千戶,天不怕地不怕,竟不敢面對我?

  “進來吧,更深露重莫要着涼了。

  聽沈晏改了稱呼,趙鯉羞得雙耳通紅。

  “你,您口渴嗎?
”趙鯉手忙腳亂。

  她本就不是個細緻人,緊張之下,粗瓷杯子都捏出條縫,涼透的水滲出。

  見她手忙腳亂模樣,床上沈晏無奈歎了口氣。

  在一片沉默中,他突然輕聲問道:“在那裡他們都還活着嗎?
江南無恙?
北疆無恙?

  趙鯉動作一頓,随後肯定道:“嗯!

  得了趙鯉的回答,沈晏沉默片刻後道:“如此便好。

  輕飄飄四個字,砸得趙鯉眼睛發酸一夜無眠。

  次日沈晏又再昏睡過去,雖說動彈不得,但瀕死反噬的身體絕不好受。

  趙鯉為他擦拭了額上細汗,去倒水時,便見陳嬸有些發愁地立在院中,腳邊擺着一隻食盒。

  冬日陳嬸這客舍生意實在清淡,但每日她都會送出一食盒制好的肴肉給貴客。

  這貴客極慷慨,每每給出豐厚銀錢。

  今日卻還未出門。

  趙鯉細問才知,陳嬸兒子請人帶來口信,說是兒媳胎象不穩。

  陳嬸兩頭難顧,趙鯉主動接了這送肴肉的任務。

  相比起陳嬸收留之情,她腿腳麻利跑一趟實在算不得什麼。

  陳嬸自是欣喜,提着一筐雞蛋便往兒子家去。

  趙鯉則是往沈晏床頭貼了一個小紙人看顧,便提着食盒往陳嬸說的地方去。

  愛吃肴肉出手闊綽的貴客,寓居鄰村,不大會就到。

  趙鯉行至村口,聽村邊大樹上傳出一個孩童的聲音。

  “大花,你别動,我這就來救你。

  樹頂傳出喵喵聲,趙鯉見樹葉飒飒地動,心中隐有不好預感。

  側行幾步方才走到樹下,便聽一聲哎喲和樹枝折斷聲。

  一個小小的身影連人帶着斷樹枝,自半空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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