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神典有可能是騙局嗎?
當然可能了!
流傳下的典籍中,神的起源出生都經過無數次變遷,有大量人為改寫的可能。
泰西人的聖母會不會是殘酷的騙局?
這個問題是肯定的。
雖在神典中贊頌美化,但邊角還是可以窺見聯想出一些殘酷真相。
後世研究神學者,便曾提出過類似猜想,并有理有據質疑。
例如,永痛會稱為第一次‘奇迹’的大瘟疫。
那場瘟疫究竟是痛苦渴求的奇迹,還是因信徒聚集自殘自戕,大量屍體堆積腐爛導緻?
又例如聖母瑪麗蓮出生區域主教家中。
有趣的是,這位主教後來成為新教第一任教宗,權勢如同國王。
再比如,趙鯉那個世界,明确知曉靈氣複蘇的時間在二戰。
那麼更早之前的,發生在聖母瑪麗蓮身上的所謂永痛奇迹,究竟是什麼?
……
細枝末節處,似乎能拼湊一個可恥的造神過程。
這個猜想最終沒能應證。
提出猜想後的第二個月,這位神學研究者死于暗殺,相關資料全部焚毀——連帶着他全家。
現在聽得舊事重提,趙鯉神情淡漠。
苦修士慘笑一聲:“這本冊子,是瑪麗蓮親筆書寫的日記。
”
苦修士張手,掌中躺着一張桑皮紙。
半刻鐘前,這還是一本被投映扭曲的羊皮冊子。
現在這桑皮紙上隻有河房定勝糕的方形紅印鑒。
這紅印子好似提醒苦修士——虛假。
他扔燙手東西一樣,将這張桑皮紙丢出。
趙鯉打破了沉默:“日記上寫了什麼?
”
鐵處女正位于供神位,被約翰騎士帶出來的冊子,必有重要意義。
那上面都是極為偏門的泰西古語,趙鯉讀不懂,隻得交給苦修士去解讀。
聽她詢問,苦修士木然道:“少女瑪麗蓮,并非自願。
”
什麼戴上燙熱面具毀去傾世美貌,什麼為了人類承受永無止境的痛。
不過是為了新教派,聯手打造炮制出的謊言。
生來美貌的少女,被父母如神妓一般養大。
一次次匍匐禮拜,露出得體的,完美的微笑。
再後來,傳言中獨自踏上尋找世界樹之旅的少女,被囚禁在尖刺高塔中。
在合适的時候,她‘被’戴上燒得燙熱的鐵面具。
一次次發熱,潰爛感染,傷口流淌出的膿水似金液。
……
看着鐵窗飛來的小鳥和外頭新發的嫩芽的枝條死去的瑪麗蓮在想些什麼呢?
日記中斷沒有記載。
隻言片語中,苦修士隻見得滿紙寫的痛苦二字。
“她說,她喜歡花,喜歡植物,喜歡鳥。
”
苦修士雙眼直勾勾,徘徊于信仰崩塌和悲憫之中。
趙鯉沉默不語,她理解苦修士信仰崩塌的苦痛。
但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苦修士悲傷神典虛假記載,趙鯉着急的是查清楚這件事。
救出她的乖寶,把相幹人等的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趙鯉顧不得手指疼痛,在地上寫了幾個關鍵字。
昆古尼爾、受脅迫的瑪麗蓮、白毛泰西侍從、花朵、鳥羽、篡奪……
趙鯉指尖在這些文字上,一一拂過。
她忽而一頓,猛然扭頭望向苦修士。
“我記得,在泰西貝克格地區有個傳說。
”
“聖母瑪麗蓮,有一位忠實但貪婪的狂信徒。
”
“他貪婪癡戀,信奉瑪麗蓮似神似主又似戀人。
”
趙鯉終于在混沌中,尋得一絲線索,她越說越快:“傳說這狂信徒是一個富裕的領主,也有傳說,他本身就是教廷守護騎士!
”
“他見瑪麗蓮的雕塑而傾心,從此堕落色欲之中。
”
“沉溺于淫夢,最終劣化為狼人,被罰永遠流浪徘徊在世界樹之外。
”
“什麼?
”苦修士愕然張大了嘴,顯然趙鯉所說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苦修士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節奏,嘴巴數次開合,卻不知從何問起。
眼前這個大景的少女,對他們的研究和了解似乎,遠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源雅信身邊的名為三浦的随從,便是一個狼人。
”
趙鯉舉手,示意他先不要發問:“記載這條神話的羊皮手冊,現在還沉在海底。
”
得一千年後人們研究海上航路時,才在海底沉船中打撈出來——在趙鯉那個世界。
趙鯉胡亂抓扒自己的頭發:“沉船在哪裡被打撈上來的?
”
“在倭國本州海域,海船名叫尤克特拉之舟!
”
聽到這時,苦修士渾身戰栗,他猛然站起身來:“尤克特拉之舟在我們啟航前一年出港,此後再無消息,竟……”
趙鯉接話道:“竟先你們一步抵達了倭國。
”
那艘帶着傳說古卷的船,沉沒在本州,船員卻不一定全軍覆沒。
至少,名為三浦的異鄉人活了下來。
根據船上的羊皮卷,化身為了狼人。
趙鯉喃喃自語:“如果,狼人遵照神話記載,他的目的是什麼?
”
“淫欲或是……愛情?
”
這兩種目的,會讓事件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前者為具現化活聖母,後者……卻極有可能是為了将聖母從神話的永痛中解脫。
可這些都需要一個載體,一個醞釀極緻痛苦可以召喚出神典中‘苦痛奇迹’的載體。
冥思苦想的趙鯉身旁,苦修士早因她大膽的猜測心驚魄顫。
數度深呼吸後,他正要說些什麼。
便見趙鯉猛站起身來。
在塔樓中翻找一通後,果尋到一方小小的乩盤。
趙鯉摳開手指傷口上敷着的藥膏,用勁擠了些鮮血出來。
拎着金質的陰差馬頭鈴,張開手指讓鮮血滴答流淌在乩盤之上。
無鈴芯的馬頭鈴陡然震顫。
趙鯉右手無名指微微一動,一縷紅線虛虛纏繞指尖。
趙鯉借由這媒介,向沈晏傳遞了一條訊息。
……
長街之上,馬蹄陣陣。
沈晏驟然拉緊缰繩,座下大宛良駒一聲嘶鳴人立而起。
他挽着缰繩的修長手指上,浮現殷紅紅線之印。
沈晏回首,望了一眼身後押送的馬車。
他神情一凜,下令道:“去河房!
”
他又看小順子,道:“去請陛下出宮,親臨河房祭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