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才後腦一陣麻木。
四肢都使不上力氣。
腦後傷口湧出一股股熱血,将他頭發都打濕。
迷糊之際,他聽見女孩帶着笑意的問話。
娘子?
什麼娘子?
他張嘴欲要說話,但腦袋像是墜了石頭,怎麼也擡不起來。
幾乎暈過去之際,覺得一雙手扶住他的腿。
将他整個人推進了缸裡。
王秀才旁邊還貼着尚有氣息的徐芸。
缸子窄小,再塞進了王秀才,蓋子就有些蓋不上。
田齊抱怨着,夠腰去拉死豬一樣的王秀才。
讓他挪動位置,好蓋上蓋。
正午的陽光,灑在田齊的背脊上。
看着一頭一臉血的王秀才,田齊心中暢快得要死。
徐玉在王家時,給這個人渣男人做了多久的藥材?
每天夜裡被那老虔婆看着泡棗。
對一個人來說,受到的傷害和侮辱難以言表。
對一個人的存在意義是極緻踐踏。
田齊每每回想起來,便覺得身體發抖。
現在看着這死豬一樣的人。
他終于出了口氣。
那種被人随意操控擺弄的日子,終結了。
他忍不住碎碎念道:“别急,别急,那個老虔婆也走不脫!
”
那些打罵羞辱,田齊可是一條條都牢記在心!
在殺了那麼些人後,田齊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束縛正在減少。
他隐約又記起了一些事情。
比如北地夜不收。
比如靖甯衛監獄刑官。
他笑着,扔了尖上滿是血迹的石頭。
繼續趕着驢車走。
……
長甯村徐家宅。
趙鯉跨過香火線圈,直接進了大門。
她之前興緻來了親自扮紙人,身上做過手段,灑了礞石粉。
沈晏身上幹幹淨淨,就留在徐家警戒線之外。
徐家并不算特别大,趙鯉照着小紙人的指引,幾步就來到了田、宮兩位百戶所在的廂房前。
一個小紙人從門縫擠出身體,順着門上紙格,爬進趙鯉手中。
趙鯉并沒有貿然進去,而是貓腰朝着門縫看。
不大的屋裡,頗為熱鬧。
趙鯉沒開心眼,看不見那讨死鬼。
隻見屋中妝台上,蠟燭已經燒了大半,融化的燭淚順着邊緣淌下。
高大的宮百戶站在一張墊腳凳上。
梁上垂下一截上吊的繩圈。
宮百戶雙手抓着這繩圈,蒙着白色翳殼的眼睛,直愣愣看着繩圈裡頭。
好似那繩圈裡,正演着什麼人間至苦的戲。
他哭得鼻子眼淚一條條,糊在滿臉胡須上。
但,頭就是不往繩圈裡面鑽。
趙鯉微微點頭,這一次倒是意外發現一個堅定的人。
這樣的人雖然性子有缺陷,暴躁狠辣,但就是該進巡夜司的命。
趙鯉又調轉視線,看向躺在一邊的田齊。
田齊也是一身狼狽,直挺挺躺在地上。
時不時發出陰恻恻笑。
“婆婆,我來看你了!
你哭什麼?
”
男人低沉的笑聲回響在房中,趙鯉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完蛋!
她好像真的玩脫,把人折騰壞掉了。
她心虛得很,卻還是沒動。
從目前情況看,宮百戶還在被唆使上吊。
而田百戶卻是失控,拿上了複仇劇本。
宮百戶站在凳上,頭微微向左邊側着,做傾聽狀。
趙鯉不必開心眼都能大緻猜到,那個徐玉所化的讨死鬼就在耳邊輕語唆使。
趙鯉這時闖入,不必費什麼力氣,就可以解決,将他們拉出幻境。
但……
如此一來田、宮兩個大活人,心氣不順,隻怕醒來也不舒坦。
便先等一等,現在宮百戶也還沒什麼危險。
等田百戶洩洩胸中怨氣。
再将被靖甯衛拿住的曾先生、徐家一家子人交給他們。
若是還不解氣,鄰村不遠,王秀才老娘也提溜來。
如此,消解了他們的怨氣,大家以後才好共事,在一張桌上吃飯。
想明白了,趙鯉便還趴在門縫看。
屋内,是宮百戶滿臉是淚的握着上吊繩,但就是不往脖子上套。
旁邊躺着的田百戶嘴裡則是不停念叨:“老虔婆現在在哭什麼?
當初不是你說這叫立規矩嗎?
”
“不過是拔個指甲而已。
”
“您何必哭得那麼狼狽”
“莫再哭了,再哭一聲,我就剁王秀才一根手指!
”
冷冷的威脅聲音,穿過縫隙傳出來。
趴在門邊看的趙鯉,鬼鬼祟祟從門縫裡,露出半張臉。
慘白底色上,一團紅紅的腮紅。
乍一看,能叫人吓出雞叫聲。
一時間也不知哪邊是詭物,場面奇怪至極。
趙鯉又等了一會,妝台上燃燒的蠟燭火光漸漸黯淡下去。
宮百戶渾身發抖,還在和内心做抵抗。
一旁的田百戶,卻有了極大進展。
他嚣張的仰頭大笑:“痛快!
老子這輩子沒這麼痛快過!
”
趴在門前看的趙鯉,這才松了口氣。
眼神一厲,拇指緩緩的推出長刀刀刃。
是時候了!
她手抵在門闆上,眼睛緊緊的盯着宮百戶左耳旁邊。
下一秒,一把推開門,彈簧一樣繃緊的身子猛然竄出。
高高躍起的同時,殺氣十足的長刀砍向宮百戶的左耳畔。
空靈的女人慘叫聲在房中響起。
宮百戶面前的上吊繩被趙鯉一刀砍斷。
他啊的一聲栽倒下來。
趙鯉急将他扶住。
……
田齊站在幻境中。
眼前血流成河。
用一口缸子騙得進門,綁住了王秀才的娘後。
田齊如法炮制,将王秀才現任妻子和兒女敲暈,單獨關進一邊的柴房。
驢車上的陶缸掀開蓋子。
王秀才的老娘雙手手指頭,挨個秃掉了一截。
在徐玉的經曆中,這老虔婆最愛用的武器,便是鳥嘴一樣堅硬彎曲的指甲。
掐人疼極了!
田齊印象很深的就是這十指指甲。
現在挨個拿竹簽翹開拔掉。
每一個步驟,聽着哀嚎,都能叫田齊感覺到爽快。
他總算能理解獄中刑官的快樂。
拔完了指甲,再像切藕片一樣一截一截切掉手指。
每一個步驟都叫田齊開心。
他捧着蠶豆似的斷指,走到缸邊想給裡面兩個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