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在初見繩紋,還有誤會的可能。
看見門口禁繩結界,趙鯉就知道,她的最壞猜測隻怕落實了。
她直入主題開口道:“五個月後,我需要一個健康的男孩。
”
人口買賣,幼童買賣這種事情,在這盛茂坊實在不是什麼奇事。
聽見趙鯉的要求,包括三姑在内都沒有露出半點異樣。
深宅陰私手段,她們見過太多。
來這打胎的閨閣小姐、夫人很常見。
為了幹掉情敵,來這尋人巫咒的更不在少數。
外室想借男胎上位,不算什麼稀奇。
胡八姑沒有說話。
那觋姑卻是溫溫柔柔地開口道:“姑娘何不先摘下帷帽?
”
趙鯉頓了一下,依言掀開帷帽。
她從在水宛下船,沒怎麼在外人面前露過面,且臉上學着豔俗婦人塗了厚厚的脂粉,應當無礙。
觋姑掃了趙鯉兩眼,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來:“姑娘生得真好。
”
這觋姑笑起來時,别有一番氣質。
趙鯉擡手扶了扶鬓角,傲慢人設不倒地繼續道:“誇我也沒用,我需要一個兒子,不知道你們辦不辦得到?
”
她說完,從袖中掏出一個小荷包,随意擲到了桌上。
荷包口松開,一些拇指大小的小元寶滾落出來,亮閃閃的躺在桌上。
“這些隻是定金,助我成事定有厚報。
”
瞧見這些小金子,三姑和胡八姑眼睛一亮。
觋姑卻是淺笑着搖頭。
趙鯉微微挑眉,反問道:“怎麼?
不夠?
”
觋姑看向三姑和胡八姑:“二位先出去,我與這姑娘有話要說。
”
等三姑兩個出去關上門。
觋姑才扭頭,淡粉色的瞳孔看着趙鯉:“隻一個男孩就夠了?
”
見趙鯉要回答,觋姑擡手制止道:“若是對方遣來穩婆接生如何?
”
“若是對方要滴血驗親又如何?
”
觋姑定定看着趙鯉:“假孕這一步走得兇險,行差踏錯,便死無葬身之地。
”
趙鯉如她所想,心虛的咬住下唇,逞強道:“可我有什麼辦法?
總不能一輩子做人外室。
”
“等到人老珠黃,什麼也沒有。
”
趙鯉張開手,叫觋姑看她的手。
玄虛子老道連夜調配的酸水,去掉了虎口握刀的薄繭,卻去不掉原主趙鯉曾幹粗活留下的凍傷瘢痕。
“我再也不想寒冬臘月蹲在冰窟窿邊拆洗被子,過那種牲口似的苦日子。
”
觋姑緩步上前,輕輕捏了趙鯉的手指安慰道:“别擔心,隻要你配合,定能如願。
”
觋姑的手很柔軟,說話的語氣有種叫人信服的氣質。
趙鯉嗅到她身上有種香味,腦子有些迷糊。
她暗自警覺,臉上卻露出迷茫神色:“可我要如何做?
”
“我也是怕的,我那老爺是靖甯衛,若是被他發現……”
趙鯉垂頭摸了摸自己的假肚子,抖着聲音道:“他會殺了我的,會親自砍了我的腦袋。
”
聽見趙鯉說到靖甯衛時,觋姑眼睛猛地一亮。
她追問道:“是靖甯衛中哪位官爺?
”
趙鯉不答話。
觋姑頓時笑得更溫和,暗自擺了一下袖子,周身莫名香味更重。
她柔聲問道:“你告訴我是哪位,我才好幫你啊。
”
趙鯉像是頭暈一樣,搖了搖頭,這才道:“我也不知是何職務,他防我防得緊,不喜歡我打聽,我隻是見過他的官服。
”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觋姑心裡有些不滿。
不過她還是溫柔扶住趙鯉,輕言道:“沒關系,不知道以後便慢慢打聽。
”
“我們才是一邊的,一定會幫你的。
”
她的聲音伴随着陣陣甜香,像是蠱惑人的魔音。
趙鯉和她像是姐妹般相互依偎坐着。
觋姑在趙鯉耳邊念了許久,方才停下。
輕輕用手摸了摸趙鯉的臉。
趙鯉眼皮垂下,娃娃一樣任她摸。
觋姑滿意的點頭,身上淡香散去,将趙鯉扶正。
輕輕推了推趙鯉問道:“妹妹,醒醒,方才怎麼睡着了?
”
趙鯉這才在她的喚聲中,如夢初醒的擡頭。
觋姑扶着她的肩,道:“是不是最近心神疲憊,太累了?
”
趙鯉十分困倦的打了個哈欠:“是啊。
”
觋姑奉了盞茶給趙鯉:“你先喝點茶。
”
她垂下眼睫,神秘道:“你的願望,其實有别的法子完美達成,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
趙鯉激動,将茶盞放到一邊:“什麼辦法?
”
“姐姐,教我!
我們是一邊的啊。
”
聽她這樣說,觋姑十分高興,笑彎了眼睛:“我當然會教你,隻是……”
聽她猶豫,趙鯉忙将桌上的金子朝她推去:“隻要姐姐幫我,定有厚報。
”
觋姑卻推開了趙鯉的錢袋,開口道:“自家姐妹,何必提錢。
”
“法子很簡單。
”
在趙鯉期待的注視下,觋姑緩緩地說出了法子:“隻要你家老爺的鮮血一盞即可。
”
趙鯉适時露出迷茫之色:“鮮血?
”
“對!
”觋姑探手摸了摸趙鯉綁着的假肚子,“隻需鮮血一盞,輔以秘法,即可讓妹妹真的懷上你家老爺的骨肉。
”
觋姑淺笑,她雪白的發垂下一縷,搭在臉頰邊。
淡粉色的瞳孔,在此時化成魅惑的紫色。
“妹妹,想不想真的懷上一個孩子,享榮華富貴過上好日子?
”
看趙鯉咽了口唾沫,堅定應了一聲,觋姑探手摸了摸趙鯉的頭發:“好妹子,去取你家老爺的血來。
”
……
三姑扶着看着精神有些恍惚的趙鯉,回到她的住處。
關上門,三姑頓時着急壓低了聲音問道:“大人,你沒事吧?
”
她話音剛落,就見趙鯉一把扯下頭上戴的帷帽。
面色鐵青啐了一口唾沫。
屏退三姑後,她看向黑黢黢的房梁,喊了一聲:“鄭連!
”
一個黑影鹞子翻身從梁上躍下。
立在趙鯉面前。
“玄虛子真人的丹藥給我一丸。
”
鄭連立刻去翻革囊。
趙鯉接過一粒,将這藥塞進嘴裡細細地嚼,借着極緻難吃的味道醒神。
最後,才臉泛青地打了個哆嗦。
“去告訴沈大人,我需要一個罪大惡極的死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