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章 火儀
“锵…”
強烈的彩光在空中蕩漾,金衣男子略微沉色,疾馳而來,一旁的中年人寬肩濃眉,身着火焰道袍,目光深沉:
“【三相心壺】應在并火塔下!
”
“不錯。
”
天霍真人雖然點頭作思量之色,眼中卻沒有多少貪婪,眼看着光幕落下,心中暗沉:
‘法寶是【陵陽不易宮】…那【大衍天素書】在何處呢…’
兩人身化光影,疾馳而去,雖然嘴上提着【三相心壺】,卻不往四座道塔處去,而是飄飄然往道塔一旁的宮闕落去。
金羽宗的人手在洞天中收獲不小,實力也遠遠不止表面上的天霍、天炔二人,宛陵天深受真君關注,他父親張易革坐鎮洞天這麽多年,頭一次挪了位置,親自前來!
太元真君可不是太青,洞天之中自有天地,金一、上青兩條道軌一向傳承有序,金羽向洞天輸送人才,洞天之中的嫡系則入宗歷練,有了求金可能便回洞天進修,隕落也隕落在洞天裏,極少有外出的情況…
如今他親自出馬,天霍自然悠閑地往一旁去了,聽着天炔沉色道:
“【重火兩明儀】就在洞天之中,極有可能被陸放在山間…諸物之中,唯有此物與我道統頗為契合…其餘皆并火之物,多有傷神功效,還要多修一道兜玄法訣護身,很是不便。
”
天炔一掃袖子,将這宮闕的殿門打開,探查了內部的情況,低聲道:
“他雖然有一時名聲,畢竟沒有留下什麽道統,這山也不小,法寶壓制更大,不好說宮闕何處,隻将周邊看了,十有八九在道塔附近。
”
他擡起頭來,目光投向殿門前,沉聲道:
“金一道統在此,此殿歸了我道,道友另行去罷!
”
于是隐隐約約一陣風刮過,便沒了動響,天炔回頭道:
“是藺家真人。
”
這兩位真人出身高貴,手段也高明,不過片刻之間已經看穿殿內的布局,東西通通收刮幹淨,便去取奉在臺裏的碗形靈器。
這靈器被白色的光幕罩住,顯然需要一定的傳承才能解開,天炔立刻取出符箓,默默引動,天霍一邊替他守着,一邊低聲道:
“山下的是林衡江?
”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顯現出幾分複雜的駭色來,天炔聽了這三個字,同樣有些感慨,答道:
“拈絨鶴氅、身披經文,應該是他…宛陵上宗的淮洚劍仙…也隻有他能做出這種酷烈的事情!
”
“難怪!
”
天霍沉了色,眼看着陣法支離破碎,東西被自家人取到手裏,馬不停蹄地穿梭出去,沒有喜色,而是答道:
“我說怎麽四處沒有一人落下去取他的劍…畢竟有洞骅真人的事情在前,【泓江】怕是不比【薜荔】差到哪兒去…”
“林衡江之恨幽若黃泉、廣如東海,又是自裁,隕落前恐怕已經将一身神通法力與劍意通通彙聚入劍中…不知有多可怕!
”
他收回目光,擡頭望向天空,便見濃烈的光正從西邊升起,蒼白色混雜着星星點點的淡黃朦胧之色,交雜錯落,一隻龐大的神通之目浮現在雲端,落下千百光柱!
天炔皺眉:
“是勝白道主。
”
天霍點頭,眼中倒映着天上的種種光彩,整座山脈中已經炸響響徹天地的陰冷咆哮之聲:
“張易革?
!
你敢!
”
……
‘張易革?
怕是金羽的人…’
天空之中的雷霆之聲如同響雷回蕩,李周巍卻來不及多想,手中的【華陽王钺】已經明亮到極緻,再一次重重敲擊在了眼前的離火之光上!
“轟隆!
”
濃烈的離火色彩轟然炸碎,籠罩在這宮闕表面的光彩瞬間褪去,通體赤紅玄宮終于浮現而出,天空中飛來馳去的彩光立刻明媚,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蒼蠅,急切轉移方向,欲往此地落來。
李周巍冷笑一聲,眉心卻早已醞釀好光彩,【上曜伏光】已然疾馳而出,轟然一聲落在那轉向的彩光之上,炸起一片明光,身影卻一點不慢,疾馳落下!
那宮前果然立着四道拱門,玄紋赤漆,曲尺朵樓,幻彩交織,噴湧而來的離火沒能給他帶來半點阻撓,轉瞬已經落在殿前。
這大殿前朱欄彩檻,門前立着踏火之鳥,兩側灼灼,皆是火焰,十二道離火燈臺一字排開,以長行元火為首,赤杏離火為尾,各色交織,灼灼閃爍,真是威風氣派!
金眸男子踏入大殿的一瞬間,龐大的天門已然混雜着彩雲天光從天空升起,沉沉落下,轟然一聲鎮在正中間這道拱門之上,天光照射,将蠢蠢欲動的彩光一一逼退,鎮在沖在最前的修士身上!
“轟隆!
”
修行之事常講究一個先機,李周巍一步快步步快,毫不猶豫将那人震住,不給任何人圍攻神通的機會,『谒天門』立刻消散!
李周巍化光邁入其中,便見四處紅灼灼明豔豔,暗紅色的建築上刻滿了金色的玄紋,立刻越過駕在離火大池上的拱橋,穿過主殿,果然見到了一片暗紅色的仙座。
灼熱的離火之氣撲面而來,這仙座之後的屏風龐大,畫着離火升騰,鳥雀盤旋之景,正中間竟然畫着一座玄柱傾折的複雜陣圖。
周邊的側殿已經傳來響動,李周巍佯裝金眸掃動,沒有半份猶豫,一隻手赫然擡起,解下腰間的【華陽王钺】,這靈器在他手裏旋轉一圈,五指驟然握緊劈下!
與此同時,他手腕間的玄镯消失不見,憑空晃出道道金光,從這滾滾離火中索出一道白光,正在【華陽王钺】之下!
“轟隆!
”
強烈的天光爆開,大殿之中的離火齊齊搖擺,正中間的離火之池發出沉悶的響聲,白光微微波動,意欲逃脫而去,卻被鎖住動彈不得,仿佛随時要重新化為無形。
“轟隆!
”
他的面孔霎時已經遍布金紋,『君蹈危』催動到極緻,華陽王钺跳起,發出興奮的鳴叫聲,再度重重落下!
這山上的所有宮殿陣法統統來自于周邊的大陣,如今真君出手,一同收攝法寶,就連大陣都粉碎消散,洞天玄韬明顯出了問題,随着時間流淌,所有庇護和陣法必然消失…可憑借這點殘餘的力量,這白光依舊在離火之中晃動,隻是有些明滅不定而已。
李周巍第三次持钺,眸子金黃,神通滾滾燃燒,已然用出全力,在揮動這靈器的一瞬間天崩地裂聲響,大殿發出哀嚎來,明媚的金光充斥左右,這白色的光彩終于支離破碎!
‘此地陣法衰落的程度比我想的還要強!
’
而他手腕上的玄镯也再度出現,仿佛剛才的一切也隻是幻覺,這青年微微松了口氣,迅速調息,已經踏入火中,瞧見一物:
此物不過一掌大小,混圓似枚金丹,卻有金線如環缭繞,共計五道環彩,周邊卻有無數芝麻大小的靈火鳥雀盤旋,鳳鸾鹓鹗、鹍鵬鷹莺,交織齊飛,定睛一看,卻又隻有火焰盤旋,隻像個玉飾而已。
可這東西剛剛入他眼中,李周巍擡起手,并未急切,查幽早就有所察覺——靈寶之上仍然有神通法力!
“嗡!
”
果然,他擡起的手驟然落空,已然有滾滾神通運轉,灼熱飄然,此物已經從原地消失,似乎運轉了什麽神妙,意欲逃遁而去!
‘要麽這靈寶的原主人積蓄神通在其中,要麽就是這靈寶本身有儲存吸納法力的神妙!
’
李周巍并不急切,反而有了喜色:
“隻要這大陣能破解,此物幾乎是囊中之物!
”
于是目光橫掃,金眸已經從熊熊的離火之中掃到此物,一邊踏步而出,并不急着沖上去,而是眉心騰出金光來,赫然先在空無一人處擊落出黑色流光!
這流光化作一人,着白紫交雜之衣,垂胡袖,下披赤紅之裳,着玉靴,束起的發間插着一根橫玉闆,微微搖晃,冷眼看着,李周巍目光掃過他,心中敞亮:
‘從側殿一旁過來的…二神通…’
李周巍明白側殿中有什麽,其中的功法靈物同樣有陣法保護,即使直奔此宮而來,眼下也沒有可能如此快破陣到達此處,那此人十有八九是舍棄了側殿的東西不要進來的!
而另一側離火噴湧,混圓似金丹的靈寶才浮現而出,一人已然從身後追來,伸手而出,卻見這靈寶嘭然作響,驟然明亮!
這紫府并不明白局勢,隻以為大福緣加身,進了大殿,這靈寶剛好閃爍到此處,心中大喜,怎麽能有防備?
眼下激發了靈寶內的神通,幾乎化為實體的、赤紅帶金的離火光柱從中噴湧而出,他才後知後覺運轉神通。
“嘭!
”
這人遍體上下爆炸出離火來,立刻彈開,差點倒飛出大殿去,可身上神通閃閃,盡管修為隻是紫府初期,竟然還有幾分本事,硬在這靈寶的光輝中站直了,吐出口血來。
李周巍轉頭斜眼,那雙金瞳閃爍,卻瞧仔細了,心中有數:
“『全丹』…這人的神通與宛兒有些相似,多半不善鬥法!
”
他的身形立刻飄散。
“小心!
”
垂胡袖的白衣赤裳男子神通法力驟然傳音,叫這神通光柱中的紫府魂飛魄散,這才隐約發現在赤紅之光中已經有一把長戟明亮,幾乎到了臉龐上!
“咚!
”
玉制圓盾浮現而出,大戟的彎月長刃撞擊出一片火花,叫他神通一震,未戰先怯,可又舍不得靈寶,隻能低聲拖延道:
“在下相李逐雲…我族兄弟無意冒犯…隻是靈寶關鍵,願意以他物補償…”
回答他的隻有步步後退的玉盾,濃烈的明陽光彩散射出八方流光,隐隐約約聽見冷笑聲:
“倒是一夥的。
”
可這話的聲音未落下,一道明亮的長戟幻彩已經從盾前跳起,彎月戟刃同時翻轉,将圓盾鉗制住,叫他心中一駭,兩眼一閉,噴出一口朱砂來!
這朱砂一一落下,立刻将金光推開,叫他從危險之中走脫,眼中生怒,見着這人直沖自己而來,神通運轉,急急催動,低喝道:
“我來拖住他!
速速取物!
”
卻見天空之中混圓金丹一般的靈寶仿佛受了什麽刺激,再度大放光芒,灑下一層層離火之霧似的神妙迷障,頃刻之間将整座大殿籠罩其中,一股強大的煞火撲面而來,他心中頓時大喜:
“天助我也!
”
他眼界并不低,此刻也看得出來靈寶上仍有神通,又有穿梭之能——可靈寶畢竟不是修士,一旦開始大範圍的施展術法,不能同時釋放穿梭神妙,必然再難躲開修士的捉拿!
而釋放出的離火之霧,正好也能阻擋李周巍!
‘果然是福緣加身!
’
可他的心念未定,剛剛松開神通,眼前的紅霧赫然破開,竟然亮出明晃晃的戟鋒!
已至面前,避無可避!
“啊?
!
”
“轟隆!
”
劇烈的響聲在離火之霧中蕩漾,此地本就封鎖了靈識,另一側垂胡袖、白衣赤裳男子連左右都看不清,卻明白正是好時機!
他顧不得管這聲響,咬破手指,沾着血按在眉心,這才叫雙眼一片清明,望見了一枚圓溜溜的靈寶,立刻艱難地騰身而起!
卻見一隻大手已經從離火之霧中穿出,趁着這靈寶釋放神妙,無暇遁走之時狠狠握在了那靈寶上!
“咚!
”
『谒天門』的鎮壓之力與『君蹈危』的神力一同運轉,終于叫這離火靈寶動彈不得,此物畢竟不是無主之物,仍然不願降服,瘋狂的掙紮起來。
未消散的神通不斷在靈寶上跳動,從他指縫之中飄散而出,放出如同火焰一般的離火之光,不斷顫抖,卻再無走脫之機!
滾燙的法力沖擊手心,燒得他五指發白,李周巍卻沒有因為痛楚有半分變色,心中終于大喜:
‘離火靈寶!
到手了!
’
“你!
”
随着李周巍的手握緊,大殿中的離火之霧頃刻間消散,這男子瞳孔大震,見族弟捂着心口的孔洞嘔血,一股股金光正從傷口處噴湧而出,正含着血咬牙道:
“走!
”
東西既然到了李周巍手裏,兩人是怎麽也拿不回來了,無論能不能鬥的過都沒有必要鬥,明智地放棄了此處,往他地去。
李周巍沒有多一分的目光給這兩個北狄,金眸轉動,如同光一般落在側殿之中。
此殿之中離火滾滾,哪怕是再高的仙宮,沒有陣法庇護的情況下經受了左右紫府這樣高強度的打鬥,此刻赫然亦是撐不住了,滾滾的離火從金色紋路中傾瀉而出,在地面上流淌。
那厚厚的架子中間立了一枚玉臺,臺上放了一枚深紅色的絢麗玉簡,兩旁各自放了一枚玉盒,散發出滾滾的離火光芒。
而大殿之中正有兩位紫府正在大打出手,合水與天光交織,一人藍衣翩翩,顯得年輕些,另外一人年紀不小,一身黃衣,腰系玉佩,鬥得不可開交。
兩人見了他,顯然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面色同時一變!
李周巍眼中總算是升起一點訝異來。
這位黃衣紫府修的也正是『明陽』!
甚至從他身上傳來的神通波動頗為熟悉…與『君蹈危』的氣息頗有幾處相近的地方…
‘似乎是崔家的路數…恐怕是崇州島的傳承!
’
天下修明陽的就那麽幾家,眼前之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李周巍注視着眼前的男人,面上的紋路越來越明亮,長戟直指,踏着滾滾的離火過去,意味莫名地笑起來:
‘原來是陽崖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