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說,你是不是狐狸精?
王地主送給殷槿安一身新衣服,用白紙包着。
九天拿白紙撕了個圓形,掐個訣,嘴裡叽裡咕噜說了幾句咒語,往上一抛。
隻見一輪皎潔的“月亮”挂在房門上方,月光如水,整間屋子都沐浴在月光裡。
殷槿安目瞪口呆。
頭左右轉了轉,又掐自己臉,很疼,不是做夢。
他勾勾手,叫九天靠近,突然出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兇神惡煞地問道:“說,你是不是狐狸精?
”
九天被他抓住脖子,幸好他沒什麼力氣,不然給他掐死了。
“二舅,你,松手!
”
殷槿安戾氣滿滿地說:“你這麼點小孩,會批命,會救人,會請月亮,來曆都說不清楚,你到底是誰?
”
九天被他快掐暈了,斷斷續續地說:“二,二……”
他娘的,臨死還罵他二!
九天掐訣,殷槿安的手忽然一麻,手不由自主地松開,九天摔在地上。
小家夥大口呼吸,眼淚蓄滿眼眶。
“嗚嗚嗚,你是壞二舅,一點也不好,師父騙我,說你有大功德,救了你就渡厄成功。
”
殷槿安聽在耳朵裡,揉着疼痛的胳膊,說道:“跑我這裡來渡劫?
你還說不是狐狸精?
”
“哼,我才不是狐狸精!
”九天憤怒地說,“我是方壺山的小道士,專門抓妖怪!
渡劫,不單度我的厄,而是我們兩個人的,特别是你的。
”
殷槿安不搭理她。
他不是善人,什麼牛鬼蛇神也能到他身邊作祟?
“我不管你從哪裡來的,明天趕緊走,不要和我在一起!
”
“哼,走就走!
”
九天也生氣了,托着腮坐在門口的石頭墩子上,生氣氣!
!
臭二舅,壞二舅!
崔家人浩浩蕩蕩地來到老屋外,在柴門外看到的就是屋裡亮堂堂,門口石墩子上坐着個氣鼓鼓的小孩。
果然是小叫花子,穿着舊衣,還盤着道士髻。
“你是誰?
怎麼在我家老屋?
”白氏先發制人。
崔發财就想推柴門。
但是——
好像怎麼都走不到柴門前?
他使勁,努力,換個步伐,都不行。
“祖母,我走不過去。
”他撓着頭。
崔大郎想一腳把門踹開,卻好似“砰”踹到硬牆,他噔噔地後退幾步,一屁股倒在地上。
白氏也往前沖,一頭撞在什麼上面,她使勁地撞,可是怎麼都進不去。
一家人輪流上前,想去推開柴門,都被隔在一丈之外。
這下他們怕了,驚慌失措地問崔福德:“這,這怎麼回事?
”
崔福德看着在門口石墩子上坐着的九天,喝道:“把門打開!
”
歐氏氣急敗壞地揉着崔發财被撞疼的頭,罵九天:“你這個小雜種,把門打開。
”
九天本來很郁悶,看着這些人接二連三地撞牆,小孩子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可歐氏罵她小雜種!
她氣壞了,正想罵回去,就聽見屋裡“撲通”一聲,她急忙跑進屋子裡。
殷槿安聽到有人罵九天,他發怒,從床上想起來罵人打人,可是身不由己。
腿還夾着闆子呢,從床上摔下來,還是臉先着地!
!
九天趕緊把他拉起來,問道:“二舅,你沒事吧?
”
殷槿安也不說話,努力地爬起來,手裡握着一塊石頭,指着屋子後面那個洞,小聲說:“你爬出去,在外面找個地方躲起來,無論這邊發生什麼,都别回來。
”
九天看看他,又看看後牆的破洞。
“看什麼看?
快出去,捂住耳朵,不管發生什麼,别回來!
不然,以後永遠别想喊我二舅。
”殷槿安兇狠地說。
九天趕緊從那個洞爬出去。
後面是村裡的菜園子,連着莊稼地,晚上藏在田野裡,崔家人找不到。
九天聽話地找個柴草堆,窩在裡面,還拉柴草掩飾好,乖乖地坐着,小手把耳朵捂住。
殷槿安努力地爬到院子裡,就看見柴門外站着崔家一家人。
白氏跳着腳地罵道:“憨子,那個小妖怪呢?
這門有古怪,是他搞的鬼吧?
”
殷槿安有些糊塗,這些混蛋是瘋了吧?
竟然喊他憨子?
“哎,傻子,問你話呢?
小道士呢?
他不會一輩子不出來吧?
出來就打死他!
”
崔發财撞了好幾次,腦袋上都撞出包來了,他恨不得把殷槿安和九天給打死,打碎,打成爛泥巴。
殷槿安現在不僅動彈困難,更是不解,這些惡人,高一聲低一聲地喊他“傻子”“憨子”,他看上去很傻嗎?
他昏迷的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
崔家人在外面又蹦又跳,把鎮上的左右鄰居都引來了。
“怎麼了?
”有人問。
“崔家人想回老屋,門進不去。
”有人回答。
“怎麼進不去,那柴草門一腳就能踹倒。
”
“踹不了,老子下午就踹了,差點腿斷了。
”萬三端着碗也來了,看着大家議論,得意地說,“别折騰了,進不去。
”
有人就說:“爬牆!
這麼矮的牆頭,按住一跳就跳進去了。
”
對呀,跳牆!
崔二郎立即換個地方去跳牆。
他都沒碰着牆,就被彈出去,摔得全身散架一樣。
“不行,爹,這院子有古怪。
”他一點點折起來,疼得龇牙咧嘴。
崔福德深深地看了殷槿安一眼,說:“我不管是什麼人護着你,這是我崔家的院子,你這樣霸着,就是強占民産,我要告你!
”
說着扭頭回去了。
白氏什麼都沒拿到,很不甘心,問道:“就這麼算了?
”
“你能進去?
”崔福德沒好氣地說。
崔家一家人都灰溜溜地回去,鎮上看熱鬧的,可興奮了,都想試試能不能進去。
哎,我進,我進,我再進……哦,我進不去,你來!
你進?
也進不去?
殷槿安看了一會子,發現誰也進不來,雖然驚訝,但總歸是好事。
他不管了,又努力爬回去。
爬到後牆那個塌了的洞旁,沖着外面喊:“哎,你回來吧!
”
沒聲音。
他又喊了好幾聲,也沒有回答。
他隻好拼命爬,從那個洞往外鑽,雙腿疼得鑽心,但是他也顧不上了。
這孩子長得那麼好看,不找回來,在外面會被人擄走。
費力地從洞裡擠出去,一邊爬一邊喊:“九天?
九天?
”
他先一個個的草堆找,小孩子喜歡藏草窩。
果然在不遠處一個草窩裡,他找到了窩成一團的九天。
小家夥睡着了,雙手還捂住耳朵。
“真聽話!
”
殷槿安借着朦胧的月光仔細地檢查,發現九天屁股後面沒有狐狸尾巴,手上、脖子上也沒有狐狸毛長出來。
就是一個小孩,一個真正的人類幼崽。
他一手抱九天,一手撐地,奮力地往回爬。
爬了很久,爬回院子。
那個洞,出去容易,回來卻很難,地基高,腿又斷了,用不上力。
他抱着孩子很難原路返回,就想着從前面柴門進。
可是前面柴門好像誰都進不去?
他抱着九天一步步往院子裡爬,雙腿疼到麻木,血在身後像蝸牛爬過,留下兩條濕濕的痕迹。
很慶幸,柴草門,他能進,一點阻攔也沒有。
進了院子,他把自己身上的破衣衫撕下來一塊,蘸了點碗裡喝的水,給九天擦擦臉、小手,然後把她放床上。
白天王地主送來的被子,對折一下,一半做褥子,一半做被子,給九天蓋上。
懸挂在門上的月亮已經掉地上了,還是一個圓形的紙。
殷槿安捏着白紙,自嘲道:“不管你是人是妖是神,實在不願意走,就留下吧,待我痊愈,你圖什麼我都給你。
”
不就是命嗎?
你想要我就給你!
殷槿安這麼想着,把衣服掖了掖,抱了一些幹草堆在牆角,躺下睡了。
九天比殷槿安醒得早,她在山上一直是寅時起床修煉。
準時醒來,睜開眼睛便看見自己在床上,二舅在牆角的幹草上睡着了。
她立即下床,正想着把被子給殷槿安蓋上,忽然看見殷槿安兩條腿,血把褲子都染成暗紅色。
小手掐掐,便知道二舅為了把自己抱回來,腿都給爬壞了。
嗚嗚嗚,二舅你面冷心善,我不走了,我一定幫你渡劫。
二舅的腿又斷了。
怎麼辦?
二舅的腿是因為她才又斷的,她得先把二舅的腿給治好。
淩空畫一個“昏睡符”,先讓二舅深眠。
雙手掐訣,畫了一道傳音符,聲音傳出:“師父快來,九天需要師父。
”
片刻,崔家老屋天光大亮,玉禅子的聲音傳來:“九天,叫師父何事?
”
“師父,二舅的腿又斷了,恐怕長不好了,求師父給他醫一醫吧?
”
師父按照天賦,先教習她勘破天機之術,醫術還沒教過。
“怎麼連一盞燈也沒有?
”
“窮~”
玉禅子手一揮,一封十支蠟燭排在桌子上,九天點了一支。
玉禅子雙手在殷槿安的雙腿上輕輕撫摸一遍,歎口氣,道:“崔家真當心狠,骨頭竟然碎了。
莫說西夏的郎中治不好,就算強盛的玉龍國,也沒有郎中能把碎骨恢複如初。
”
九天聽了,眼淚汪汪地說:“我二舅多疼啊,師父,您救救他吧。
”
玉禅子摸摸她的頭,說:“别擔心,師父給他治。
”
一點點地接骨,修複,從寅時一直到午時,整整五個時辰,玉禅子拼了一身醫術,才給殷槿安一點點地把骨頭接上、修複。
期間,殷槿安因為疼痛,雖然沒醒,但是眉頭一直皺着。
“你給他下個定字訣,别讓他再亂動。
如今師父給他把骨頭都接上了,隻要好好養一個月,就能恢複如初。
”
九天抹着眼淚:“嗯嗯,我一定不叫二舅亂跑了。
”
玉禅子從兜裡又拿出來一本書,對九天說:“他醒來,你叫他教你識字,等你把這一本書都看懂了,你的本事,可以多救很多人。
”
九天看着師父走了,想到二舅的腿好了,頓時覺得天地都美好得不得了。
走到院子裡,把院子設的禁忌符拆了,就看見張嬸急急忙忙跑來,說:“九天,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