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天色已經徹底黑透,營盤校場周圍插滿了火把,盡管這一切并非秦風所願,但現場的氣氛卻顯得異常壓抑凝重。
由于時間緊急,北溪将士自然不可能挨家挨戶“好言相勸”,幾乎被驅趕到校場的百姓們,顯得異常緊張。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着周圍殺氣騰騰的将士,以及站在校場高台上,一言不發的秦風,他們就算再傻,心裡也隐約意識到了,肯定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正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場的百姓,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秦風之所以一言不發,是因為他正在審視着校場的人數,根據錦衣衛提供的信息,整個長水縣城在冊的百姓,共有八百戶,按照每戶子孫三代六口人算,共計四千八百人。
若是隻取青壯年男子,那麼保守估計,應該在六百到七百之間。
可是校場聚集的百姓,隻有不到五百人,其中還夾雜着不少老弱,真正的精壯年,恐怕隻有三百人。
這個數字,與秦風預期相差實在是太大了。
長水縣畢竟是京畿縣城,刨除各種公共設施和公差等人員,居然隻能征集三百人。
很顯然,城中百姓把秦風的征召動員,當成了“抓壯丁”,絕大多數精壯男子,能躲則躲,能逃則逃,實在是躲不掉,就幹脆讓老爹或是幼子前來頂替。
到時候“官老爺”一看老弱病殘,不能勝任苦力,也就放回家了。
對于百姓來說,這種“小聰明”可是能夠救命的,要知道,絕大多數壯丁一旦被推到戰場上,十有八九是無法活着回家的。
如此一想,現場還能來三百壯丁,反倒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秦風如此開導自己,心情也就豁然開朗,他直奔主題,大聲宣布:“凡不足十五歲,以及超過五十歲者,全部站出來。
”
随着秦風一聲令下,現場嘩啦啦走出來一大半人。
秦風也不遲疑:“你們都回家吧。
”
一衆老弱百姓,頓時感恩戴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而現場剩下的百姓,則都是十五到五十歲之間的精壯者。
秦風深吸了口氣,沉聲道:“想必你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秦風向來不喜歡賣關子,更不希望把你們蒙在鼓裡,平白利用。
”
“你們可知道呂黎是誰?
”
聽到“呂黎”這個名字,在場的百姓,皆是一臉茫然。
别看他們是京畿地區的百姓,距離王都很近,可是平頭老百姓哪敢議論朝廷上的人?
别說呂黎,就算戶部侍郎是誰,他們都一無所知。
見衆人一頭霧水,秦風當即解釋道:“呂黎,乃是當朝柱國,何為柱國?
柱國又稱柱國大将軍,乃是正二品勳官!
”
“就是這樣一個大人物,卻做出雞鳴狗盜之事,竟半路截殺于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
“不出幾日,必有大軍将長水縣包圍,到那時,戰争無可避免。
”
“諸位雖是狄國子民,本不該與外臣為伍,隻是非常時期,在下隻能行非常之事,從現在開始,你們全都被征用了,委任後勤重擔,構築城防,運送辎重等。
”
“隻要諸位盡心盡力,每人可得五兩銀子辛苦錢,除此之外,我秦風可以大梁天祿侯的名譽擔保,事成後,誰若願意跟我一起回大梁,皆可在北溪縣安家。
若天不佑我,戰敗之前,我也必定留下信函,證明城中百姓,不曾與我為伍。
”
“此事,諸位沒得選擇!
”
“另外,誰敢陽奉陰違,擅自出逃,或是背地裡通敵,一經發現,以軍法處置,絕不姑息!
”
秦風知道,突然把這些百姓卷入戰争中,絕非大丈夫所為,可是為了成大事,秦風也隻能硬着頭皮“不拘小節”。
秦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讓這些百姓隻擔任後勤工作,遠離一線戰場,保全他們的性命。
不出秦風所料,現場立刻響起陣陣議論聲。
一個精壯男子,眉頭緊鎖,沉聲道:“我等雖是平頭百姓,可是幫助外臣,與自己的軍隊為敵,豈有這種道理?
”
旁邊的年輕小夥子,小聲道:“不幫怎麼辦?
萬一激怒秦侯,把咱們全都殺了,也沒處說理去。
”
一聽這話,精壯男子頓時昂着頭,擺出一副,不懼生死的架勢:“殺就殺!
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總比背負罵名強。
”
對面的老者,撇了撇嘴,一臉鄙夷:“即便是有罵名,也輪不到你一個泥腿子來背。
”
“誰占據了城池,咱們就幫誰,這麼簡單的道理,很難理解嗎?
”
“連縣令都沒露面,天塌下來,也壓不着咱們。
”
“況且,秦侯待百姓不薄,幫他也好過幫那些混賬貪官。
”
此言一出,現場頓時有不少漢子響應。
“沒錯!
秦風雖然是外臣,可比那些貪贓枉法的狗官強多了。
”
“就是,自從秦風來到長水縣,可是沒少幫咱們伸冤,若能成為秦風的治民,那還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
“呵呵呵,連飯都吃不上了,扯什麼義氣?
況且這是他景家的狄國,又不是咱們的狄國。
城中的權貴老爺們,吃香的喝辣的,我那城外的親戚,已經餓死好幾個了。
沒錢買糧的時候,怎麼沒人說,這是咱們的狄國?
”
“你們難道都沒聽到風聲?
城中的衙兵,早就逃的逃,跑的跑了!
衙兵尚且如此,更何況咱們?
”
“而且……你們有沒有發現,秦風麾下的将士,皆是以身為北溪縣子民為榮,明明就這麼點人,可是面對即将到來的大戰,卻一點畏懼都沒有。
”
“隻是擔任後勤而已,幹了,能活命比什麼都強。
”
就在這時,秦風的聲音再次響起:“願意随我共同守城者,往前一步!
”
現場立刻走出來十幾人,那些處于觀望的百姓,見有人帶頭,也紛紛冒了出來。
不過這三百人,最終也隻是站出來一半而已,剩下的一半,仍舊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