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行……”白老爺子遲疑的看了劉氏一眼,慢吞吞的道。
要不要錢的,在白老爺子的眼裡,其實并不重要。
讓白川連給白川柏去幹活,主要是希望白家人能彼此拉近關系,營造出一種白家很和諧的氛圍給那些對白家議論紛紛的十裡鋪村民們看。
正是因為心底存着這種想法,白老爺子才同意了劉氏的這個提議,讓白川連去給白川柏家裡幹活。
至于錢不錢的,他還真沒放在心上。
劉氏因為方才人命不人命的事兒,以及白老爺子對白芍許下的話,自覺永遠沒機會掌控白老三家裡的銀錢了,正失落着,所以沒有開口說話。
唯獨白川連不幹了,“爹,我咋能白給老三幹活呢,這都分家了,分家就是兩家人了,我也不吃他的東西,給點錢都不行,這就是鄰裡鄰居的幹活,也得送點東西來啊。
”
這話倒是沒錯,就算是給鄰居幫忙,人家起碼也得管頓飯,又或者上門送點水果糕點啥的,總之不會讓人白幹。
白老爺子望了一眼白川柏,以他對這個兒子的了解,他應當不會是虧待兄弟的,隻要白川連去給他家幹活了,就算他不說,銀錢應該少不了的才對。
不過可惜,在場的還有一個小刺頭,叫白微。
她聽了白川連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對着白川連怒道,“二伯你還好意思說呢,我爹讓你幫忙修個鐵鍁,你把鐵鍁把都給弄斷了,最後不能用了,讓奶把爹好一頓埋怨。
還有前些日子,二伯你給隔壁大春家抱捆柴火,結果把人家柴火垛都給燒着了,要不是搶救及時,大春家鍋都燒不了。
你數一數你自己你幹的這些事兒,哪一樣幹的成功又漂亮了?
你還想要錢,你給我家幹活,我都要擔心我們家那塊地還能不能要!
”
“你,你咋能這麼說你二伯……”白川連被白微說的有些挂不住,猛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指着白微,作勢就想上前打她。
一直站在最後頭跟不存在似的白雲實立馬鑽了出來,不算多高的個頭,卻铮铮地擋在了白微的跟前,擡起頭,對着白川連怒目圓睜,仿佛隻要他敢打下去,白雲實就會還手。
“二哥,你幹啥。
”一直耷拉着頭站在一旁的白川柏也擡起了頭,緊張的盯着白川連。
雖然他性格好,好說話,但不代表有人打他孩子的時候,他能無動于衷。
若是劉氏和白老爺子,他可能還要為難一番。
可要是白川連,他就不能允許了。
“沒,沒啥。
”白川連并不是個多麼有勇氣的人,在看到白雲實和白川柏爺倆同時瞪眼之後,他扯了扯嘴角,就坐了回去。
“爺和奶有十二畝地,也是不輕松,我看,還是讓二伯給你們幫忙吧,我們這邊的三畝地,就不要爺和奶操心了。
”白芍似笑非笑的盯了一眼白老爺子,突然話鋒一轉,說起來另一件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白家一直很和睦,如果接下來沒有什麼太大的變故的話。
”
聽不懂的人有些迷茫,不知兩者的關聯,聽懂的人,就是恍然大悟,外加對白芍的側目。
因為前面那句話,是白芍給白老爺子的台階。
後面那句話,則是白芍給白老爺子的威脅。
如果不生出什麼幺蛾子,她可以讓十裡鋪的村民們以為白家很和睦。
可劉氏或者其他人又要折騰出了什麼幺蛾子,那麼她就不介意讓十裡鋪包括隔壁幾個村全都知道,白家到底有多麼不平和。
白老爺子是個聰明人,他知道白芍看出了他最初的目的,也明白了白芍想要表達的意思。
當即,他深深地盯了白芍一眼。
這女娃,聰明的近似妖。
如果不是自己親眼看着這個孩子長大的,白老爺子幾乎就要以為白芍是個妖怪了。
還好,他能确定這是個人,而且是個隻有七歲的女娃。
“唉……”收回目光,白老爺子長長的歎了口氣,這一場交鋒,堂屋這邊又落了下風,可以說是敗了,“行,好,就這樣吧……就這樣吧……老三啊,你不要生爹的氣,我也是為了這個家啊。
”
夜色黢黑,偌大的白家堂屋,就靠着一盞煤油燈的光亮支撐。
而今,随着白老爺子的歎氣,那放在他跟前的煤油燈就有些搖搖晃晃的,将白老爺子那張紅紅的臉堂襯的明暗斑駁,乍一看過去,就好像老了十幾歲似的。
白川柏就忍不住鼻子一酸,紅了雙眼。
“我知道……那,那行,爹,天晚了,都幹了一天活,你也早點休息吧。
”他壓抑住嗓子裡的不舒服,盡量用正常的聲音道。
白老爺子沒聽出來白川柏的哽咽,點了點頭,歎氣道,“都累了一天了,你們也早點休息……要是,要是家裡這邊幹的快,我就去給你們幫忙。
”
白家三兄弟不願意去幫忙,那他這個老頭子去幫忙總行了吧。
“爹,不用的。
”白川柏勉強沖着白老爺子笑了笑,就帶着三個孩子回了西偏屋。
吳氏正擔憂的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瞧見爺幾個出來了,才長出了一口氣,“吓死我了,我站在這裡聽見你們說什麼死不死的,真的吓到我了,以後不許說這個字,知道嗎?
”
“娘,你放心。
”白芍就忍不住微笑。
她剛才那樣說,就是想逼出劉氏心底最深處的這個想法,讓白川柏看一看她娘的嘴臉。
當然最終目的還是借着這番對話告訴白老爺子——想要管白芍家的錢,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們死!
“娘,你不知道,剛才奶一聽說芍兒要把咱家的錢都給她,激動地樣子。
”白微在一旁有些不屑的道。
“啥?
”吳氏臉色大變,她方才隻是在院子裡聽了個小部分,并沒有聽仔細全部,如今隻當白微說的是真的,白芍真的要把全家的錢給劉氏,頓時緊張不已,“芍兒,你真的要把錢給,給你奶?
”
“哎呀娘,芍兒說的是反話啦。
”白微有些哭笑不得,“芍兒怎麼可能把錢給奶。
”
接着,白微手腳并用的比劃着,将方才在西偏屋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吳氏。
吳氏的心聽得一跳一跳的,當聽到白微說“把錢全都給了劉氏,我們一家就被逼死了”的時候,忍不住紅了眼睛。
“你看看,你看看,都不在乎我們啊,都隻想要錢。
”她推了白川柏一下。
白川柏低垂着頭,沒有說話。
要說劉氏如此貪婪的想要錢的行為,傷害最深的,還是白川柏。
一邊是妻子和孩子,一邊是親娘,他的心被左右拉扯,雖然最後偏向了妻子和孩子,但卻不能完全棄親娘于不顧。
倘若劉氏不這麼蠻橫的要錢,不這麼貪婪的索要,真要是細水長流一點點的入侵白川柏的心,可能他真的會心甘情願的把錢掏出來。
就算現在被劉氏如此傷害,白川柏也不可能說對劉氏完全失望甚至于絕望。
因為他始終是個心軟善良的人,這是本性。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白川柏這輩子是沒有希望變成一個狠心硬情的人了。
所以白芍隻能努力再努力,遠離劉氏,讓白川柏不要再接觸她——惹不起,咱還躲不起麼?
晚上,白川柏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疲憊感就特别重,腰也有些疼,眼瞅着地裡的活是沒法幹了。
白芍隻好撂了話,“必須租人!
”
白川柏雖然多有不願,但奈何不住白芍的死磨,最後隻能吐了口,去請了大春爹過來,說是要幫忙找兩個人來幹家裡的活。
一天八文錢,比朱員外家還舍得出錢,當即,大春爹就決定了,他自己算一個,他小舅子算一個。
這兩個都是遠近聞名的勤快人,所以白川柏也沒說啥,就把自己家的地說了一下,讓他們去幹活了。
之所以自己不去,乃是因為鐵闆攤子實在是太重了,吳氏和幾個孩子推不動,隻有白川柏去推才可以。
所以,跟大春爹交代了兩聲之後,白老三一家就帶了東西坐騾車去了出雲鎮上。
涼皮要賣,鐵闆豆腐要賣,還有那租鋪子宅子的事情,也得處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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