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有人方便跟着我過去十裡鋪取證?
”晏殊語氣淡淡的問道。
“我去。
”白芍第一個應了聲。
“我……我也去。
”白川柏咬了咬牙,丢下了手中的面。
“我我,我也去。
”才剛剛從外面回來的白微着急的道。
白雲實因為不在鋪子裡,自然是不方便去的。
至于吳氏,她想去,但因為鋪子沒人看,所以咬咬牙,留下了。
晏殊的青布大馬車裡,坐着他,白芍,白微,白川柏四個人,外面趕車的是他的貼身人莫羽,後面跟着的四匹馬上騎着的,是衙門裡的衙差。
因為用的是馬車,速度十分快,平日裡趕騾車需要大半個時辰的路,竟然隻用了小半個時辰就到了。
從寬敞的大馬車裡下來,站在熟悉的村頭,白川柏百感交集。
曾經,他雖然住在了出雲鎮,但心卻還在十裡鋪。
他牽挂着劉氏,牽挂着白老爺子,牽挂着他長大的那個家。
若不是礙于家裡人都不喜歡回來,加上鋪子實在忙碌,可能他會經常回十裡鋪來看一看。
可是現在,在經曆過許許多多的事情之後,白川柏已經沒有了當初那種回家的喜悅。
現在的他,更多的像是一個做客人的心态。
幹股的事情,隻是壓塌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白川柏對白家的心結,從白微臉上出現那個傷口之後,就已經埋下了。
沒有一個父親可以對女兒受傷無動于衷,即使他是個再懦弱的人,也會有忍不了的時候。
現在,就該他爆發了。
他的大閨女啊,那個可愛嬌俏的小姑娘,他看着她一點點長大,從牙牙學語到蹒跚學步,看着她逐漸長成大姑娘,看着她跟在吳氏身後幹活,看着她悄悄地跟劉氏頂嘴,看着她為了父母受欺負打抱不平。
也看着她險些死于刀下,看着她嬌俏的臉上多了一個永遠去不掉的長疤,看着她險些被自己的親哥哥給動手打了。
如果說這些,白川柏都因為親情而忍了下去。
那麼現在,白蔻要毀了白微名聲的舉動,可謂是觸了白川柏心底的最後一根線。
他的閨女啊,已經吃了那麼多苦頭了,她不能再被欺負了。
她的臉已經毀了,她的名聲不能再毀了。
誰都不能欺負他的閨女!
誰都不能!
緊握着雙拳,白川柏帶着大閨女和小閨女,跟在晏殊莫羽還有四個帶刀衙差的身後,浩浩蕩蕩的進了十裡鋪。
因為之前那流言風向的改變,許多村裡人都對着白微指指點點的,然後笑着交頭接耳,好似在分享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
即使早就在大春娘那裡知道了一切,白川柏爺仨還是有些接受不了白微被人評頭論腳。
“晏公子,晏公子。
”白芍往前了兩步,仗着身材矮小,擠到了幾個衙差的中間,越過莫羽,拉了拉晏殊的衣角。
“嗯?
什麼事?
”晏殊放慢了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能不能讓我姐跟在你身後啊。
”白芍眨了眨眼睛,小聲的央求道,“那些人都對我們指指點點的,好煩啊。
”
“唔,可以。
”晏殊沉吟了片刻,很是爽快的點了點頭。
白芍十分高興地鑽回到白微身邊,拉着她的手,就一起鑽到了幾個帶刀衙差的跟前,跟莫羽站了個并排。
這麼一來,那些村裡人就沒辦法對白微指指點點的了,因為他們看到了帶刀的衙差,他們害怕衙差,害怕權貴,所以不敢往白微這個方向指點,生怕指到了權貴身上,讓人誤會了,再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接下來的一段路,就走的十分平靜了。
白微感激的拉着白芍的手,一刻都沒有放開。
一直到一群人停在了白家大門前,晏殊看了一眼莫羽,莫羽看了一眼身後的衙差,衙差認命的上前敲了敲門。
“誰啊?
”院子裡傳來劉氏高亢的是聲音。
“找人。
”那衙差聲音渾厚的道。
“找誰啊。
”劉氏一邊往這裡走,一邊繼續問道。
那衙差沒說話,等劉氏打開了門,便不由分說的将大門踹的大開,然後恭恭敬敬的請晏殊進去。
劉氏因為猝不及防,摔倒在了一旁,頓時氣的大叫了起來,“是誰敢踹我,是誰,我饒不了他,我跟他沒完……”
當她回頭看到那帶着刀的衙差之後,所有的話頓時吞進了肚子裡,隻剩下驚恐的嗚咽。
這個時候,屋裡正在吃飯的衆人察覺到了不對勁,趕忙的放下了手裡的碗箸從堂屋裡走了出來。
白老爺子走在最前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中間的晏殊,以及旁邊幾個兇神惡煞的帶刀衙門,他心底一個咯噔。
“老頭子,老頭子,老大,老二。
”這個時候,摔倒在一邊的劉氏瞧見了自己的夫君和兒子們,就像是見到救星了一般,大叫着要他們扶起來自己。
白川連怕極了這些帶刀的人,兩眼一轉,往白川羌身後退了一步,竟是利用他身材高大,将自己完全的給遮住了。
白川羌心底也忐忑,看了那些帶刀衙差好幾眼之後,最終有些懼怕的低下了頭,假裝沒有看見劉氏的呼救。
唯獨白老爺子,長歎了一口氣,終究還是不忍心,大步的走了過去,将劉氏給扶了起來。
雖然這些天因為幹股的事情,他們一直在吵架和冷戰,但到底是多年的夫妻,白老爺子不忍心看她躺在那裡不管她。
“你們這些個不孝的東西,一個個都不去救我,沒心沒肺,白眼狼,生了你們這些東西,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劉氏才回到了白老爺子身後,就恢複了平時跋扈的樣子,指着白川羌和白川連的鼻尖罵了起來。
白老爺子因為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什麼局面,隻好咳嗽着,制止了劉氏罵人的舉動,然後将目光放在了為首的晏殊身上,雙拳一拱,十分恭敬的道,“晏公子安,不知大駕光臨,有何事情?
”
晏殊饒有興趣的揮了揮手中的折扇,慢吞吞的道,“有人告了你們家,我是過來調查事情的。
”
“告了我們家?
”白老爺子一臉駭然,“這……草民一家從沒做過違法亂紀之事,何來被告之說,而且……究竟是誰告了草民?
”
“是誰……”晏殊沉吟着,揮了揮手,那自從劉氏開了門之後就一直自發的站在四個衙差身後的白川柏爺三個就走到了衆人的眼前。
“老三?
”白老爺子臉上驚駭的樣子漸漸平複,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長籲短歎,“老三啊,你是為啥要告我啊?
有啥事情咱自己家裡人不能解決麼?
咱家裡的事,怎麼還用驚動晏公子呢。
真是麻煩晏公子跑一趟了,我們這些都是家事,這人是我的三兒子,親生的,怎麼可能會告自己家呢,所以真的不好意思了晏公子。
”
說着,白老爺子對晏殊一拱手,竟是一副要送他離開白家的樣子。
晏殊似笑非笑的搖了搖折扇,慢聲道,“是不是家事兒我不管,總之白三爺既然把狀告到了衙門,那知縣大人就不能不管,說來也巧,剛好那會我就在縣衙,知縣大人就把事情安排給了我,讓我來這裡調查一番,看一看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見晏殊一副不肯離開的樣子,白老爺子苦着臉道,“都是一家人,都是姓白的,能有什麼事情,非得驚動衙門啊老三,你怎麼搬走了這幾天之後,就開始看不慣家裡了呢?
”
白芍在一旁聽了,就忍不住冷笑。
隻因為這白老爺子,話裡話外都是在說白川柏找事兒,說他跟十裡鋪白家過不去,竟是不由分說将所有的帽子都扣到了白川柏的身上。
真真是,偏心的太過了!
“爺,我們可沒有看不慣家裡,是你們看不慣我們過得好吧,這前赴後繼的去食為天找麻煩也就罷了,竟然還在外面毀壞我姐的名聲,照爺所說,我姐也是白家的孫女,真毀了我姐的名聲,對白家的其他人,又有什麼好處呢?
”白芍強忍着怒氣,不動聲色的道。
“什麼?
毀了名聲?
”白老爺子一聽這話愣住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
白芍見他不解的樣子不似作假,便将前段時間的流言蜚語如數說了一遍。
當說到“白蔻哭天抹地發毒誓的同村裡人講,那個人是白微”的時候,白老爺子的眼角明顯的抽搐了一下。
“爺,這瞎話講的也太厲害了,而且大大的影響到了我姐的名聲,所以一氣之下,我便告到了斜陽縣衙門,為的,就是要為我姐正名。
”白芍昂着脖子,義正言辭的道。
一旁的白老爺子有些頭痛的揉了揉眉心,還沒來得及跟白芍好好地求個情,讓她撤了狀子,一旁的劉氏就已經蹦跳了起來,“什麼名聲不名聲的,就三姐兒那張臉,就算是沒了名聲又咋地,你值當的去告了我們不成?
你這個黑心肝的小閨女,屁大點事兒都要去告衙門,不是個東西,什麼玩意,黑心黑肝!
”
什麼叫“三姐兒那張臉,就算是沒了名聲又咋地”?
一旁的白川柏和白芍爺倆一聽這句話,臉色就青了。
白川柏雙拳緊握,抿着嘴唇沒有說話。
一旁的白芍昂着脖子就要跟劉氏吵吵。
就在這個時候,晏殊輕咳了兩聲,制止了白芍的話語,然後用他那幹淨中透着幾分清冽的聲音慢慢的道,“根據本朝第三百九十八條律例,污蔑他人名聲,緻人名聲受損之人,将被處以拔舌之刑,且需關牢獄二百足日,以儆效尤。
”
劉氏跋扈的聲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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