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櫃不止帶了幾個鋪子的賬簿來,還帶了好些房契田契。
姜媚幫裴景川打理過一段時間的私庫,聽了一會兒便知道裴景川不止是把名下的鋪子都轉移到了麗州,而是把所有的私産全都帶了過來。
麗州的地價比不得瀚京,王掌櫃又是個極精明的人,光是幫裴景川置辦的良田就有近千畝,還有好幾個莊園,城中旺鋪更有十多個,除了裴景川從瀚京帶來的幾個資曆深的掌櫃,還有好些鋪子空置着沒有開業。
官員調動是常有的事,麗州雖然和瀚京相距好幾百裡路,但太子倚重裴景川,他遲早是要回瀚京的,根本不需要動用私産,他卻把全部私産轉移到麗州,分明是要在這裡紮根定居。
他……不打算走了嗎?
姜媚心頭一震。
裴景川倒是神态自若,慢悠悠地翻看着賬簿和各種契書。
王掌櫃打理的書店仍是裴景川最關心的所在,書店一開,麗州的學子和各路文人墨客都會時常光顧,王掌櫃打聽到了許多有用的消息,對這裡的民生情況也有所了解。
何大人是個很盡心的父母官,在他的治理下,麗州雖然算不上多富饒,但百姓都安穩喜樂,欣欣向榮。
王掌櫃一邊把自己最近搜集的情況都彙報給裴景川,一邊偷偷打眼去看姜媚。
公子都把全部身家展示給公主看了,公主不會還不知道公子的心意吧?
王掌櫃正想着,裴景川合上了賬簿:“賬目沒有問題,咱們剛到麗州,不要急着掙快錢,先把口碑積攢起來,以後賬目半年給我看一次就行。
”
裴景川讓白亦收好契書,把賬簿還給了王掌櫃。
王掌櫃很是訝異。
他還以為公子今天是要直接把賬簿給公主管的,怎麼現在又還回來了?
王掌櫃忍不住想看姜媚,被裴景川橫了一眼:“怎麼,王掌櫃不想繼續管賬了?
”
王掌櫃連連搖頭:“小人願意,公子信得過小人,是小人的福氣,小人隻要還有口氣在,就要為公子肝腦塗地!
”
看完賬目,雨也停了,裴景川索性和王掌櫃他們一起離開。
出了姜宅,目送裴景川的馬車離開,王掌櫃忍不住跟旁邊的人嘀咕:“你們說公子是什麼意思?
”
這千裡迢迢追着公主來了麗州,怎麼還生分起來了?
其他掌櫃沒有王掌櫃和裴景川熟,不敢妄自議論,皆是茫然的搖頭。
不管東家和公主的關系怎麼變,他們看好各自的鋪子,不要出差錯就好了。
姜媚也有點拿不準裴景川的心思,但他要在麗州待很長時間,還帶了大夫來給詢兒治病,于情于理,姜媚都得跟他搞好關系。
姜媚剛打定主意,李媽媽便捧着裴景川的衣服過來:“公主,裴大人換下來的衣裳忘記帶走了。
”
“……先放着吧,我晚點洗。
”
姜媚的聲音有些發虛。
這處宅院是何大人命人置辦的,院中下人則是何夫人幫忙挑選的,這位李媽媽更是直接從何家調過來的管事媽媽,平日幹事很是得力。
聽到姜媚的話,李媽媽滿眼的不贊同。
姜媚雖是公主,但尚未出閣,留裴景川在家沐浴已經很不合規矩了,哪能親手幫他洗衣服?
李媽媽想要勸說,姜媚搶先道:“裴大人這身衣服是用貢品做的,需要用特殊方法清洗,一不小心就會洗壞,裴大人對我和詢兒有恩,就當是報恩了,而且以後還要靠他多多照拂呢。
”
姜媚找了個勉強說得過去的借口,李媽媽還是覺得不妥:“可這樣到底于理不合,萬一傳出去,公主的名聲可就……”
“李媽媽讓府裡的人嘴嚴些,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
姜媚堅持,李媽媽也不好再說什麼。
連着兩日,胡大夫一早一晚都會給姜媚施針調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姜媚感覺晚上睡得沉了些,夢也少了。
兩日後,詢兒沐休,姜媚去校尉營接他回家。
馬車剛到營地附近,便聽到響亮的拉練聲。
姜媚讓車夫盡可能靠邊走,免得擋路。
到了營地,她一掀簾,又看到了裴景川。
連着下了好幾日的雨,今天終于放晴,明媚的陽光下,裴景川仍穿着那身銀灰色錦衣,手執一柄長槍,騎着棗紅色戰馬,在一衆不修邊幅的糙老爺們兒面前,好看的不像是凡人。
饒是姜媚也忍不住看得晃了下神,然後便聽到裴景川問:“這才兩日未見,公主便追我追到此地,會不會太心急了點?
”
這話一出,軍中衆人的起哄聲頓時如雷般炸開。
這群人并不在意世俗規矩,反倒對勇敢示愛的女子格外欣賞,他們并不取笑姜媚,隻起哄讓裴景川趕緊答應。
姜媚鬧了個大紅臉,不知該如何應對,隻能躲進馬車裡。
過了會兒,裴景川敲了敲馬車壁:“人都散了,出來吧。
”
再度掀簾,衆人果然都回去操練了,唯有守在營門口的士兵還興緻勃勃地看着他們。
裴景川下了馬,站在車旁朝她伸出手。
姜媚呼吸滞了滞,好像又回到除夕那夜,他也是這樣朝她伸出手,拉着她步入人間煙火和熱鬧新年。
可惜現在他都不記得了。
姜媚抓着裴景川的手下了車,小聲解釋:“今天詢兒沐休,我來接他。
”
裴景川收回手,淡聲道:“我知道。
”
他知道她不是為他而來,也知道她不曾癡纏于他。
裴景川步子大,始終快姜媚一步,從姜媚的角度,隻能看到他一點側臉,看不到他完整的表情。
莫名的,姜媚就是覺得她這句解釋傷害了他。
心底一慌,姜媚連忙轉移話題:“大人的衣裳落在我家了,我已經洗好晾幹了,大人什麼時候有空,我給大人送來。
”
話音剛落,裴景川轉過身來,這次姜媚反應很快,及時停下沒有撞上去。
裴景川卻不滿意,往前走了一步,和她拉近距離,黑亮的眸子映出她有些緊張慌亂的臉。
然後姜媚聽到他問:“你給我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