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的出現并沒有對姜媚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她很快平複了心情,磨了墨開始寫曲譜。
裴景川在江州墊付了一萬金給翠紅樓的老鸨,她得早點兒把曲譜寫好,去秦家把錢要回來。
那些曲譜姜媚一直記在心裡,寫起來倒是很快。
不知不覺夜便深了,姜媚正準備梳洗睡覺,清檀突然拿了一張字條給她。
“這是什麼?
”
姜媚疑惑,打開便看到熟悉的字迹。
【心情可還好】
姜媚詫異:“三郎來了,他怎麼不進來?
”
“公子說夜深了,他不方便進來,與姑娘傳書便好。
”
“……”
姜媚取了一張紙裁成小份,寫下回答。
【三郎不必擔心,我一切安好,不會被小人所擾】
清檀出去後沒一會兒,又拿了張紙條回來。
【困了嗎】
姜媚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感覺手裡的紙條變得燙手起來。
她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話本子裡的癡男怨女都喜歡以信傳情了。
面對面的時候,對方是什麼語氣神态一目了然,可面對黑紙白字,能想象的空間可就太多了。
她不知道裴景川是單純地問她困不困,還是在暗示她應該邀請他進來留宿。
想到那日他克制着要她不要招他,姜媚猶豫半晌,回了一個字。
【嗯】
這次清檀出去的時間有點久,姜媚不免有些忐忑。
她很清楚,今日明昭帝會突然封她做縣主,多半是因為裴景川。
他讓她可以完完全全的挺直腰杆,她扭頭就拿起喬來,實在是不厚道。
姜媚越想越覺得不好,正想起身去尋清檀,清檀終于拿着紙條回來,姜媚連忙接過。
【我心憂軟軟,軟軟竟半點兒不關心我,實在令人心寒】
遒勁有力的字迹鑽進姜媚腦海,把小媳婦般哀怨的表情強加到了裴景川臉上。
姜媚吓得手抖了下。
她立刻讓人備了暖手爐和下酒菜,又溫了酒給裴景川送去,做完這些她才敢回信。
【是我疏忽,請三郎海涵,接下來的時日刑部一定會很忙,萬願三郎保重身體,莫要太過操勞,如今陛下已封我為縣主,想來無人敢再欺我,三郎不必為我分心,若我想三郎了,會請白護衛送些吃食到刑部,以寄相思】
姜媚寫完仔仔細細看了好一會兒,确定沒有疏漏才讓清檀送出去。
這一次清檀很快就回來了。
【關心收到,酒還不錯,不必送吃食,送信即可,我還要回刑部,早點休息】
姜媚本以為裴景川看完她就會回家休息,沒想到他還要趕回刑部,如此看來他最近是要住在刑部了。
忙成這樣他竟還能抽出時間來看她。
姜媚抿了抿唇,忍不住對清檀說:“三郎最近很忙,就不必再讓三郎因為我的事分心了。
”
“姑娘說的是,可就算奴婢不說,那些暗衛也會說的,姑娘好不容易回來,公子也是想多陪陪姑娘。
”
經過這一次的事,清檀再也不拿以前的标準來要求姜媚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
姑娘就是她家公子的命。
姜媚愣住,隐隐明白了什麼。
裴景川應該也怕研制不出解藥吧。
若是沒有解藥,她就隻剩下八個月的壽命了,而他必須要繼續查葉青行的案子,沒有多少時間能陪在她身邊。
心中暖意流動,姜媚彎了眸,柔聲道:“我知道了,多謝姑姑。
”
裴景川是騎馬去看的姜媚,吹了一路冷風,在姜媚那裡飲酒的熱氣便散了個一幹二淨。
他冷着臉,帶着一身霜寒之氣大步跨入牢中。
已是淩晨,刑房卻還是慘叫聲不斷,血腥味和尿騷味混雜在空氣中很是難聞。
裴景川徑直走到葉家女眷所在的牢房外面。
這些女眷平日養尊處優,從未見過血腥,聽了一日的慘叫哀嚎,一個個早就吓得如同驚弓之鳥,全都瑟縮在一起。
看到裴景川,衆人更是如同見了鬼。
“請葉六小姐出來。
”
裴景川一聲令下,獄卒立刻上前打開牢門。
葉夫人一直抱着葉青鸾将她護在懷裡,見狀哭求道:“三郎,你和鸾兒是一起長大的,應該知道她最是單純柔順,她什麼都不知道的,你别為難她好不好?
”
“進了刑部,在本官眼裡隻有囚犯,沒有故人。
”
裴景川毫不留情,在一番拉扯之後,葉青鸾還是被帶了出來。
她身上的珠玉還在,卻染了不少髒污,眼睛也哭得紅腫不看,整個人都暗淡下去。
路過刑房,看到裡面血淋淋的人,她的身子抖了抖,臉上血色全無。
進了審訊室,葉青鸾忍不住開口:“三哥如此對我,是為了給姜媚報仇嗎?
”
裴景川挑眉:“你對她做了什麼,為什麼怕我報複?
”
葉青鸾抿了抿唇說:“我承認,之前中秋宮宴,是我故意挑唆趙映雪帶人去抓奸的,但那日被皇後娘娘警示之後,我一直待在家中,再沒有害過她。
”
“你沒有出門,其他人呢?
”
葉家被抄時,唯一不在家的就是葉青行。
葉青鸾當即道:“哥哥為人最是善良寬和,他不可能害人。
”
“你是說一個裝了整整八年殘廢,還在卧房挖地下室囚禁别人的人善良寬和?
”
裴景川反問。
抄家之時,裴景川就帶着葉家衆人去看了葉青行卧房下面的密室。
葉青鸾也覺得自己這話有些站不住腳跟,她皺了皺眉說:“哥哥肯定不是故意的,說不定是禦醫誤診亦或是這些年請的名醫意外治好了哥哥,但陛下的恩賞已下,哥哥這時說出來不知會惹出多少事端,這才不得已隐瞞的。
”
聽到葉青行是裝的殘廢,葉青鸾一點兒都不驚訝,甚至很快找好理由。
乍一聽,葉青行還挺舍己為人的。
他為了其他人不受牽連,所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冷眼凝視了裴景川整整八年。
葉家也因此和裴家捆綁,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裴家八年的感恩戴德。
裴景川撚了撚指尖,幽微的燭火下,他的神情晦暗難明,過了好一會兒他問:“所以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他的手沒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