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新婦要顧全大局，持家有方，不能像那上不得台面的妾室通房，成日隻知道把爺們兒往床榻上勾，裴家最重禮教，你若想在裴家立足，進門第一日，拜見婆母和嬸娘嫂嫂都大有講究。
”
秦夫人說要教姜媚規矩并非說說而已，姜媚剛住進秦家，秦夫人就帶着章嬷嬷找來。
章嬷嬷一番說教後，便讓丫鬟端來茶水，要姜媚給秦夫人奉茶。
秦夫人對姜媚積累的不滿很多，不是嫌茶太燙就是嫌姜媚的儀态不夠端莊好看，來來回回折騰了十來遍，等姜媚的胳膊都舉酸了，才算勉強過關。
奉茶之後，還有見禮，以及送到禮物後的反應。
章嬷嬷教得很細，要求也很嚴，姜媚來來回回地練了很多遍，還挨了兩下戒尺才得以放松休息。
秦夫人和章嬷嬷一走，清檀立刻拿了藥膏幫姜媚抹上，嘴上還安慰道：“姑娘不必緊張，老夫人和夫人都是很随和的，絕不會如此為難姑娘，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更是好脾氣容易相處的，姑娘到時随意些就好。
”
章嬷嬷是秦夫人的陪嫁丫鬟，一直伺候秦夫人未曾婚嫁，上了年紀便統管秦家所有丫鬟，就連秦家幾位嫡出小姐都在婚前受過她的訓誡。
清檀雖然懷疑秦夫人存心刁難，但也不好說什麼，眉心皺得很緊。
姜媚看出她在心疼自己，彎眸笑道：“我知道裴家的人都很好，但多學些規矩總歸是沒錯的，姑姑不必擔心我會委屈，我以前吃的苦比現在可多多了。
”
在人牙子手裡輾轉那幾年，她時常吃不飽，還得鑽火圈、跳舞賣藝賺錢，稍有不慎就會挨打，後來在花樓，挨罵受打更是家常便飯，如今的日子可比之前好過多了。
接下來幾日，姜媚每日都去給秦夫人請了安，陪秦夫人用過早膳才去的司樂局。
秦夫人對此也頗有微詞：“女子成婚後，當以操持内務，相夫教子為己任，難道日後縣主懷着身孕還要去司樂局當差嗎？
這要是傳出去像什麼話？
”
秦父和秦牧之隻要沉浸在音律之中便什麼事都顧不了，姜媚若也是如此，哪裡能操持好内務？
姜媚垂眸道：“三郎是支持我做自己喜歡的事的。
”
“他支持是因為他喜歡你，你若喜歡他，便該好好待在内院，不要給他惹來麻煩和非議。
”
秦夫人沉着臉，對姜媚的回答很不滿意。
哪有女子成婚後還在外面抛頭露面的，裴家難道還缺她那一點兒月俸不成？
姜媚不願與秦夫人争論，含糊道：“伯母說的是，我會好好考慮這件事的。
”
她體内的毒還不知道能不能解，她不想困在高牆之後，想盡可能多的做自己喜歡的事，留下一些自己存在過的痕迹。
“還要考慮什麼，等這次祭典結束，你就去司樂局請辭，好好在家繡嫁衣備婚。
”
秦夫人态度強勢，直接幫姜媚做了決定。
姜媚沒有應聲，隻當沒聽見。
反正秦夫人是管不到她的。
大司樂被關在京兆府一時出不來，但祭典還得繼續籌備，衆人合力推舉了姜媚暫代大司樂一職。
任命書很快下來，阿妩第一時間來找姜媚：“姜掌樂，恭喜你啊。
”
祭典事關重大，中途接手萬一出錯就是掉腦袋的事，但如果能做好，有秦家裴家還有太子作保，姜媚應該能從暫代直接變成大司樂。
昭陵立國以來，還沒有如此年輕的大司樂，更重要的是，她還是女子。
阿妩眼裡除了崇拜和羨慕，還有滿滿的高興。
姜媚做了大司樂，那她就不用再擔心被糾纏陷害了。
那日練舞室突然倒塌，還砸死了人，最近司樂局人心惶惶，生怕哪裡再塌下來，被埋的就是自己，作為當事人的阿妩卻已經完全從塌房的陰影中走出來。
而且天氣漸漸暖和起來，沒了潛在的威脅，阿妩換上顔色鮮亮的春衫，整個人都明豔起來，像是迎着春風綻放的花。
姜媚心裡莫名地又浮起不安來，她盯着阿妩說：“我進司樂局的時間還沒有你長，對祭典更是知之甚少，你這恭喜說太早了。
”
“姜掌樂的才華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你肯定能行，而且大家都會幫你的，眼下舞姬受傷的很多，需要先選拔一些人起來，姜掌樂若是信得過我，我可以幫忙遴選一下。
”
春日祭典除了典樂，典舞也十分重要。
那日受傷的舞姬是司樂局裡的佼佼者，若沒有意外，她們大多數都會成為這次祭典的領舞，可是現在，不僅要重新選人，還要在所剩不多的時間裡，讓所有人将舞蹈動作刻進骨子裡。
姜媚也能跳一點舞，但并不精通。
掌舞被橫梁砸死，新的掌舞需要姜媚來任命，而唯一練過典舞的人隻有阿妩，新任掌舞最好的人選似乎隻有阿妩。
不知道是不是經曆過太多不好的事，姜媚看着阿妩笑意盈盈那張臉，突然感覺所有的事都像是被人算計好了的。
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都是為了把她架上這個位置，讓她把阿妩任命為新任掌舞，再聽從阿妩的建議選擇新的舞姬參加祭典。
練舞室的屋頂能垮塌，祭典之上又會發生什麼呢？
“姜掌樂，怎麼了？
”
見姜媚一直沒有反應，阿妩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姜媚掐斷思緒，搖頭道：“沒怎麼，多虧你提醒，我讓人通知下去，明天先把舞姬選出來，辛苦你帶着她們多花些時間排練一下。
”
姜媚沒有提掌舞之事，阿妩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彎眸笑道：“姜掌樂實在太客氣了，能幫姜掌樂做事是我的榮幸，我一點兒也不覺得辛苦。
”
姜媚笑笑算是回應。
一日當值結束，姜媚還是想去找裴景川聊一下阿妩，走出司樂局卻看到了章嬷嬷。
“夫人說最近城裡不安定，特意讓老奴來接縣主回家，以後早上也由老奴陪着縣主來上值。
”
章嬷嬷表情嚴肅，哪裡是擔心姜媚的安危，分明是要盯着姜媚，不許她随随便便和裴景川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