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川的話讓姜媚一夜輾轉難眠。
又到了詢兒沐休的日子,姜媚剛把他接回家,裴老夫人便派了人來請。
裴景川昨夜咬得有點狠,姜媚唇上的傷很明顯,她有些不好意思,正想推辭,便聽到來人說:“老夫人說了,這孩子已記在裴家族譜,臨近過年,理應去府裡拜見長輩。
”
日後詢兒還是要得裴家庇護的,姜媚到底沒有拒絕,帶着詢兒去了裴家。
臨近過年,裴家各處都已貼上大紅窗花,透出喜慶,老夫人的院子也灑掃一新。
姜媚如今身份不同,一路走來,下人都恭敬行禮,連詢兒也被尊稱一聲少爺。
見到老夫人,姜媚帶着詢兒恭敬行禮。
老夫人沒有為難,溫和地讓他們落座,見詢兒臉上有凍傷,皺眉道:“這孩子的臉怎麼了?
”
“回老夫人,詢兒對跌打損傷很感興趣,前不久進了校尉營求醫,這幾日吹了不少冷風,所以有些凍傷,來的路上我已經給他上過藥了。
”
裴景川之前帶詢兒回來住過一段時間,老夫人對詢兒的情況也了解,她本以為詢兒呆呆傻傻,要靠裴家養一輩子,沒想到他還能進校尉營學醫,很是意外:“他這樣,你放心讓他一個人進校尉營?
”
老夫人的語氣隻有好奇,并無貶低。
軍中都是些血氣方剛的糙老爺們兒,像詢兒這樣悶不吭聲的,很容易被欺負。
姜媚揉了揉詢兒的腦袋,溫聲道:“再不放心我也不能一直把他拴在身邊,難得他有感興趣的東西,若能習得一技傍身,比什麼都強。
”
裴景川之前背着家裡投軍,蕭氏知道後都偷偷哭過好幾次,生怕裴景川在軍中受傷或者受了委屈,姜媚能用如此平和的語氣說出來,可見不是優柔寡斷、拖泥帶水的人。
老夫的眼神緩和了些,但見姜媚一直垂着腦袋,又有些不悅:“你如今是陛下破例冊封的縣主,又與秦家公子結拜成了兄妹,還這樣畏畏縮縮的做什麼,擡起頭來!
”
“……”
姜媚緩緩擡頭,老夫人很容易就看到了她唇上的傷。
不用問都知道是她那好孫兒的傑作。
老夫人有些恨鐵不成鋼,她裝作沒看見,輕咳兩聲說:“三郎為你做了這麼多事,如今你倆的關系已是人盡皆知,眼下他受了傷,應該好好在家養傷,總往外面跑,身體會受不了的。
”
老夫人聽到裴景川整日出門去找姜媚,很是心疼,隻能把姜媚叫來,暗示她多來探望,這樣裴景川也能少受些罪。
姜媚聽出了老夫人的弦外之音,剛要說話,便聽到門外下人的聲音:“三少爺”
話音剛落,裴景川走進屋來。
老夫人關切道:“你不是受寒了嗎,怎麼不好好在屋裡待着,跑這兒來做什麼?
”
他受寒了?
姜媚立刻看向裴景川。
裴景川的臉色有些白,身上的大氅也比平日看着更加厚實。
姜媚眉心微皺,想起昨日他在司樂局等了自己大半日,肯定是那時受的寒。
裴景川徑直走到老夫人面前:“祖母突然把我的人叫來訓話,我不放心。
”
知道姜媚中毒,昨日又在馬車上說了那樣的話,裴景川裝都懶得裝了,明明白白地維護。
“我是心平氣和地與她說了幾句話,什麼時候訓她了?
”
老夫人橫了裴景川一眼。
雖說男子可以主動求娶,不必像女子那樣矜持,但她這孫兒未免也太上趕着了。
裴景川掩唇咳了咳,說:“她嘴上有傷,我怕祖母說她。
”
裴景川唇上也有傷,和姜媚同時出現,看着還挺搭的。
老夫人本來已經裝作沒看見了,裴景川這麼一提,她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忍不住擡手打了裴景川一下。
“混賬東西,我看你做事真是越發荒唐了。
”
老夫人沒怎麼用力,裴景川也沒躲,他颔首道:“祖母教訓的是,縣主如今身份不一般了,不是我能随意輕薄的人,此事是孫兒做得不對,孫兒應該負責。
”
裴景川說得很認真,老夫人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她不打算接這個話,看向姜媚說:“時辰不早了,先帶孩子去吃飯吧。
”
姜媚當即起身,隻是還沒等她行禮,裴景川便繼續道:“孫兒欲請媒人去縣主府提親,雖然縣主如今隻身一人,但咱們裴家是名門望族,做不出欺負人的事,孫兒覺得還是要有長輩陪同才算重視,如今縣主與秦公子結拜做了兄妹,秦家算是縣主的半個娘家,也該知會秦家人一聲。
”
裴景川的語速不快不慢,卻是把所有的事都考慮好了。
老夫人沒想到裴景川會突然說這個,她繃着臉說:“你的傷還沒好,還是先養好身子再說。
”
老夫人說完看了姜媚一眼,姜媚剛想開口,裴景川也看了過來,眼裡的壓迫感極強。
昨天在馬車上裴景川并沒有說提親這件事,但他說他甯願明明白白的失去,也不要被蒙騙留有遺憾。
眼下解藥還沒有找到,而葉家幕後的真兇還沒揪出來,睿王剛死,并不是談婚論嫁的好時機,他們會遇到很多阻礙,萬一事情發展到最糟糕的地步,喜事最後可能會變成喪事。
姜媚知道她該順着老夫人的話反對這件事的。
可被裴景川這樣看着,她準備好的說辭全都卡在喉嚨說不出來了。
老夫人見她這樣便知不妙,正要催促姜媚離開,姜媚拉着詢兒上前一步說:“我早已是三郎的人了,不管有沒有名分,有沒有婚禮,這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
姜媚的回答讓裴景川眸底帶了笑,他收回目光看向老夫人:“祖母也聽到了,我早已奪了縣主的清白,若不明媒正娶,隻怕會成為人人臭罵的登徒子,對裴家的名聲也有損害。
”
再有損害那也不能直接娶為正妻啊。
老夫人還是不願松口,裴景川捂着胸口劇烈咳嗽起來,整個人頓時瞧着病弱不已。
“我都說了,你受了風寒應該在屋裡好好養着,出來做什麼?
”
老夫人被他咳得心一揪一揪地疼,伸手想去扶他,裴景川卻飛快朝外走去:“祖母若不答應,孫兒就去祠堂跪着,什麼時候祖母松了口,孫兒什麼時候再出來。
”
老夫人:“……”
你這健步如飛的樣子是要威脅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