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成全
沈清棠早在此等着她,鋒利冰涼的簪尖立即抵住那婦人的喉嚨。
她頓時哆嗦一下,卻叫簪尖愈發往裡送了送,沈清棠出聲恐吓她,“大娘當心,我這簪尖可不長眼。
”
方才她借着采薇的咳嗽聲遮掩了撞桌沿,瓷碗跌落破裂之聲,再用了那散落的碎瓷慢慢将麻繩割斷,這才解了手腳的捆綁。
那婦人叫喉嚨處的簪子吓得都慌了,“你……你小心些,有什麼話咱們好商量,可千萬别害我性命。
我也隻是謀财而已,大不了那銀子我不要了。
”
“大娘放心,我不想為難大娘。
大娘想求财,我們也隻是想求個生路。
”
沈清棠和采薇押着她出船艙來,外頭江風瑟瑟,朗月高懸,隐隐可見不遠處便是船舶靠岸的碼頭。
現在不能靠岸,想必那接頭的人就在岸上,到時人多勢衆,再想逃脫難如登天。
沈清棠立即吩咐婦人,“趕緊掉頭回去。
”
豈止那婦人明着應下,裝得一副要掉頭撐杆的模樣,卻趁着沈清棠兩人不備,一頭紮進了水裡。
此處離岸不遠,隻需片刻她便能遊過去,到時再帶着岸上的人過來抓她們即可。
“不好,她要去報信!
”
沈清棠心下一沉,知道了她的打算。
無奈那婦人向來在江中讨生活,水性極好,轉瞬就遊遠了去。
眼見就要上岸了,若是叫她帶了人來,就當真是遲了。
正在這時,有遊舫緩緩靠近漁船。
這是當地青樓楚館攬客的法子,讓姿妍嬌俏的花娘打扮的風情萬種,憑欄請江邊的郎君上船一叙。
屆時花前月下,江岸疏影,也是雅趣。
卻不想遙遙看見漁船上迎風而立着兩個姑娘,那遊舫上的花娘當真好心,見她們形單影隻的,可憐得緊,于是問道:“兩位姑娘可是行不來船?
”
又出聲相邀,“可要上畫舫來?
我們要靠岸了,屆時姑娘可自行下船去。
”
這江岸邊遊舫甚多,若是她們上了船。
等那婦人帶人回來,茫茫江上,想要尋人便如浪裡淘沙。
沈清棠并不推辭,當即和着采薇趁夜一同上了遊舫。
“多謝姑娘。
”
她向那邀她上船的花娘緻謝。
“這有什麼的,不過順手的事。
”
隻是也好奇問,“你們兩個人怎麼在那漁船上?
看你們也不是會行船的樣子。
”
“不瞞姑娘,這漁船是我嬸子的。
”
沈清棠垂着眼,信口捏來,“我們父母早亡,叔伯兄弟想将我與妹妹賣去外地富商家為妾,我們不願,便偷了漁船想要偷跑出去。
不想實在是行不來船,這才在江裡飄着。
好在姑娘好心相救,不然我和妹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
原來如此,那花娘也有些感慨,“竟是和我一樣的可憐人……”
又見她和采薇滿身魚腥氣,模樣也頗是狼狽,不免提議,“我這船上有備的幹淨衣裳,姑娘若是不嫌棄,可随我去艙裡換上。
”
“既如此,便多謝姑娘了。
”
沈清棠沒有拒絕,她們這副模樣在外面實在顯眼,惹人生疑。
那花娘領着她們進船艙,從衣櫃裡取了兩套衣裳出來,“你們放心,是正經的衣裙。
我從前是良家子的時候穿的,瞧着跟你們身形也相仿。
”
沈清棠接過,又連聲緻謝。
“好了,你們換吧,我先出去了。
”
花娘折身出去,關上艙門時卻悄無聲息落了鎖。
她吩咐身邊的小丫鬟,“去!
傳了消息去岸上,就說人我們幫他們抓住了。
”
原來這樣的三教九流之地,不乏有良家抓來為娼的女子趁機出逃。
這畫舫上的花娘攬客是一則,瞧見了這樣出逃的姑娘也會順手幫他們攔下,以此來收取報酬。
方才沈清棠那一頓話她是半點不信的,又見她們顔色好,隻以為也是人牙子抓來做暗娼的姑娘。
隻可憐沈清棠和采薇兩個,剛出了虎穴,又入狼窩。
換了衣裳也出不來,隻能眼睜睜叫那婦人帶着人來重新将她們抓了回去。
臨走前,采薇沒忍住,咬牙啐了那花娘一眼,換來的卻是她拿着銀子,咯咯笑的得意的臉。
江湖險惡,采薇真是着實體會夠了。
那些人将她們帶來了一家青樓。
老鸨打量的眼一直在兩人身上逡巡,許久才點頭,“這次的貨色倒是不錯。
”
等人被帶下去,那人牙子才反手給了老鸨銀子,細細囑咐道:“她們可不能接客,隻暫且在你這裡住着,留神人給我看緊了,後頭的銀子少不了你的。
”
那老鸨眼睛都叫白花花的銀子看直了,當即連聲應下,“你放心!
到了我這萬春院的姑娘就沒有能逃出去的。
”
江婉是特意将沈清棠藏在青樓裡。
這樣的地方,人多眼雜,卻是最為牢靠,絕不會叫人逃了出去。
任她心思再玲珑,也隻能乖乖作罷。
承平侯府的佛堂裡,江婉跪去佛前求,“佛祖保佑,萬事如意,諸事順遂。
”
佛堂的門倏然叫人推開,寂院裡的渡風聲湧了進來。
是裴琮之來了無沁齋。
他剛回上京城,知道了她将沈清棠主仆送出一事,過來質問她,“你将她送去了哪裡?
”
聲音比這湧進來的涼風還要冷上幾分。
“我把她藏了起來。
”江婉起身,回頭平靜看着他。
裴琮之臉上有隐忍的怒意,眼裡卻不屑,“你想做什麼,拿她來要挾我?
”
江婉沒有回答,她自顧自在桌前坐下,慢條斯理的為他倒一盞茶,語氣很平淡,“喝杯茶吧,知道了她在上京的消息連日趕回來的吧?
想必連盞解渴的茶也未喝。
”
他的确風塵仆仆。
隻是卻無論如何也不會喝她倒的這一盞清茶。
母子倆的關系已經凍結如冰,如今府裡的人,走的走了,死的死了,也沒有必要虛以委蛇的再做這些冠冕堂皇的模樣。
“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你費盡心機,不就是想要我成全你嗎?
”
他拂袖坐下,冷淡疏離的眼裡異常平靜,“行!
”
“我成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