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落胎
“我睡不着。
”裴子萋看她,“妹妹也睡不着嗎?
”
沈清棠“嗯”一聲,問她,“姐姐有什麼煩惱的事嗎?
”
“有一點兒。
”裴子萋道:“今日我去給祖母請安的時候,聽見她和身邊的張嬷嬷說,太子哥哥屬意于我,想讓我做他的良娣。
”
原來上次秋狩儲君便存了這個心。
此番裴琮之升任戶部尚書一職,他來府中賀喜時便順道提了此事。
“這不是好事嗎?
難道子萋姐姐不喜歡太子殿下?
”
裴子萋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提起心來,重重歎一口氣,“我也不知道。
我往常隻将他當哥哥,并沒想過要嫁給他。
如今突然要我做他的良娣,我有些不習慣。
”
她怕沈清棠不能理解,又貼心地打了個比方,“就好像,你和大哥哥一同長大,你也隻當大哥哥是你的親哥哥。
可是有一日,有人告訴你,你得嫁給大哥哥,你會如何做?
”
裴子萋目光炯炯看着她。
她卻心虛,将眼慌張避開,“姐姐亂說什麼!
再胡說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
“我就這麼一說嘛,又不是真的。
”
裴子萋心煩意亂,也察覺不出她的不對,隻沉浸在自己的困擾中,深深歎氣,“妹妹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的?
”
沈清棠想了想,“大概就是滿心滿眼都是他罷。
”
“妹妹你喜歡燕城哥哥嗎?
”
她毫不猶豫點頭。
“真好。
”裴子萋豔羨不已,“我也想象妹妹一樣,嫁給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而不是糊裡糊塗地就被安排好了自己的婚事。
”
“姐姐何必自尋煩惱呢?
”
沈清棠寬慰她,“女子總歸是要嫁人的,既然姐姐心裡沒有旁人,那為何不嫁這世上最尊貴的人?
要知道,能成為太子殿下的良娣,是上京城裡多少姑娘豔羨的事啊!
”
“再說了,你和太子殿下自幼相識,本就熟稔。
往年的情分在那裡,姐姐若是嫁過去,殿下必定愛你重你,又焉知不是良配?
”
裴子萋經她開導,豁然開朗,“是啊!
既然左右都是要嫁人的,我又沒有喜歡的郎君,何不就嫁給太子哥哥。
”
她再不庸人自擾,歡歡喜喜回房去睡,還不忘提醒沈清棠,“妹妹也别坐着了,快回去睡吧。
明日我們一塊兒上街去做衣裳,過幾日進宮賞花穿。
”
沈清棠點點頭。
翌日裴子萋果然一早便來尋她。
沈清棠尚還在夢裡,就被她從榻上強拖起來,梳妝,換衣,去了聽禅院請安,再要出門去。
慌裡慌張,手忙腳亂,沈清棠鬓上的一支珠钗都沒插好,正顫顫巍巍扶着,對着院子裡的池塘水面整理,就瞧見對面橋上遠遠走過個人。
一晃眼,她有些詫異,問裴子萋,“那是景明哥哥院裡的行露?
”
“是啊!
”
她看起來憔悴極了,哪還有之前那副頤指氣使的跋扈樣子,連走路都是垂首低頭的。
“她怎麼變成這樣了?
”
裴子萋解她疑惑,“妹妹前些日子摔了腳,不常出門不知道。
三嫂嫂自進門後,就給行露立了規矩,整治得她服服帖帖的。
”
沈清棠更疑惑,“景明哥哥不護着她嗎?
”
“聽說她倒是找三哥哥哭過幾次,隻是三哥哥如今新婚燕爾,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隻嫌她煩,不愛搭理她。
這不,她碰了幾次壁,現在總算是知道夾起尾巴做人了。
”
說到後面,任是裴子萋也不免唏噓。
男人多薄情寡性。
當初不管不顧,護在心尖尖上的一個人。
現在厭煩了,也是說扔就扔。
現如今,行露肚子裡的孩子,成了她的唯一倚仗。
隻是這夜裡,行露的孩子便落了。
原是她和曹家帶來的家生婢子起了争執,曹辛玉自是護着自己房裡的丫鬟,卻命這行露去廊檐下罰跪。
她那樣大的肚子,眼瞅着就快生了,不過跪了一個多時辰,就這麼生生流掉了。
好端端出了這樣的事,府裡人無不唏噓。
裴老夫人常年吃齋念佛,見不得這樣的血腥場面,手撚着佛珠念了一回經,便命張嬷嬷替自己看看去,順便也帶了些銀兩體己補償她。
正巧此時沈清棠也在聽禅院,主動提出要一道去看看。
裴老夫人勸她,“你年紀小,那裡血腥氣重,當心吓壞了你。
”
沈清棠搖搖頭,“不妨事的,祖母。
三哥哥的孩子沒了,這是大事。
我總要替祖母過去看看,祖母才安心。
”
說到底,張嬷嬷是奴仆,體現不出裴老夫人的善心和關切之意。
她便也不再勸,任由她跟着張嬷嬷一同過去。
大夫已來瞧過了,行露落了胎,身子虛弱,被擡去了西廂側房裡照料。
推開門,果然極濃的血腥氣,進來的人無不以帕掩鼻。
行露躺在榻上,臉色蒼白,形容憔悴,前些日子還滿面春風得意的一個人,眼瞅着就這麼頹然衰敗了下去。
照顧她的也隻有一個平日裡負責灑掃的小丫鬟。
沈清棠跟在張嬷嬷後面,聽她對着行露說了一番話,無非是冠冕堂皇地勸慰她,又将裴老夫人交代的銀錢體己留下。
行露一直默默聽着,不發一語。
直到沈清棠随着張嬷嬷要走,她才支撐着身子勉強起來,“沈姑娘留步。
我有些話,想單獨與沈姑娘說。
”
張嬷嬷回頭瞧沈清棠。
她點點頭,張嬷嬷這才出去,轉身将門阖上。
“行露姑娘有什麼話要與我說?
”
沈清棠走到行露面前。
她真是虛弱極了,撐不住多久便倒了回去,隻能喘着粗氣,自下而上地仰視她。
“沈姑娘。
”
她聲音也虛到近乎聽不見,“我真是後悔,當初着了你的道。
你說,若是你當時沒有誣陷我推你落水,我是不是就不會落得今日這番地步?
”
沈清棠神色淡淡看着她,“你落得這番地步是你咎由自取,與我何幹?
”
“咎由自取?
”行露忽然笑起來,神情癫狂,“若不是你當初誣陷我,借此攪了你與三公子的婚事,他如何會娶這曹辛玉進門?
我又怎會受她磋磨,以至于連腹中孩子也保不住?
你知不知道?
剛才大夫說,我再不可能有身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