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姐,這是您的一份。”劉公公視線落在齊粉青身上,打了個手勢,帶着人端着東西過去。
“謝皇上。”齊粉青站起來,興趣缺缺地行了個禮。
“諸位小姐,繼續上課吧。”劉公公滿意地打量她一眼,帶着人快步走了。
“宴王妃,皇上怎麼突然賞這麼多東西?”齊素捧着綢緞走到顧傾顔面前,不解地問道。
“應該是看在宴王妃的面子上吧,畢竟皇上最器重宴王。”齊粉青打了個哈欠,随手把自己得的賞賜往旁邊一推,“我有好多這種緞子,你們誰要?”
“青兒,這是宮裡,不要亂說話。”齊素快步過去,一把捂住了齊粉青的嘴。
“皇上又不會和我們這些小女子計較。”齊粉青托着腮,又看向了窗外。
顧傾顔也覺得這賞賜來得怪,若說賞賜,也應該是太後或者皇後,怎麼會是皇帝呢?
雨聲催人睡,有女孩子本就是來應付家裡混時間的,繡了會兒花便湊到一堆去玩了。有些愛讀書的一直圍着顧傾顔在請教問題,齊素愛繡花,一直在學千針繡,一刻也沒停過。
午膳之後,顧傾顔布置了課業,收好自己的小木箱,撐了傘出了課堂。
外面停着一頂小轎辇,大太監舉着高高的大傘遮在辇上,又來了兩個小公公扶着顧傾顔上了轎辇,幾人腰上都挂着封夜晁的令牌。
關于巫蠱之禍所有的卷宗都在宗人府。
顧傾顔以前偶然間聽父親說過一次宗人府裡的事,那裡的大牢比刑部的更可怕,還未進門,濃厚的血腥味兒先随着濕冷的風鑽進了人的鼻腔,讓人一陣不适。
“王爺在裡面。”小公公行了個禮,退到了門邊站着。
顧傾顔微拎了裙擺,小心地跨過了高高的鐵門檻。這道門檻叫忠心檻,關進去後能活着走出來的人從此後都會忠心耿耿,再無異心。不過能活着出來的人太少了,抓進去之後大都是變成殘破不堪的軀殼擡出來。
畢竟這世間最大的罪叫做謀逆。
裡面光線昏暗,幾隻燈盞半懸于兩邊牆上,燈芯子噼啪地響,彈得人心弦緊繃。順着狹窄的過道往時,便有鞭子揮動打在人身上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每一鞭都皮開肉綻,聽得人心驚肉跳,但被打的人卻沒有半點聲音。
轉了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是一間開闊的刑室,一個男人被懸吊中間,渾身是血,已經看不出還是活人。地上匍匐着兩條露着尖齒的巨型黑狗,哧呼地看着那血人喘大氣。
顧傾顔胃裡翻騰得更厲害了,她立刻用帕子捂住嘴,看清右邊通道上方挂着密庭二字的石牌子,擡步走了進去。
密庭裡面就是宗卷室,方才的刑室叫殺威庭,左側是文刑堂,是直接處死犯人的地方。
被抓進來的人在殺威庭七魂就會吓掉六魂,後面幾乎不用再上什麼刑,就能竹筒倒豆子全招了。個别骨頭硬的,也捱不過兩天。
通道鋪着青石闆,闆上雕刻着經文,上面塗着金漆。通道兩邊突起處懸挂着琉璃燈,燈光略比外面亮堂一點。每十步就有兩名看守,虎視眈眈地盯着經過的人。
顧傾顔沿着通道一路往前,走了約半盞茶功夫才看到一道緊閉的朱漆色大門,侍衛打量她一眼,推開了大門,朝她抱了抱拳。
“宴王妃,請。”
顧傾顔邁進門檻,裡面點了上百盞油燈,一百八十八排高架林立,每一個架子上都擺滿了卷宗,每個架子之前都放着一架高梯,以便随時登梯取書。架子環繞的正中間是一套鐵桌椅,上面幹幹淨淨,一片紙都沒有擺,黑色的錦絨桌布鋪在書案上,把四周都遮得嚴嚴實實的。
吱嘎一聲,身後那扇鐵門關上了,整個屋子裡頓時靜到讓人心慌。
顧傾顔定定神,繼續往前走。
砰……
突然角落裡傳出一聲動靜。
顧傾顔轉身看過去,在高架的縫隙裡透出一道高挑的身影,正在慢慢移動。
“晁王?”她低喚了一聲。
“過來看看。”裡面傳來了一把低沉的聲音。
顧傾顔摸了摸藏在懷裡的銅哨,慢慢走了過去。也不知道封宴在這裡面有沒有安插暗衛,吹響哨子,會不會有人救她。
繞過書架,隻見高大的身影背對着她站在書架前,正伸長手臂去夠架子上的卷宗。
“封宴?”顧傾顔愣了一下,幾個大步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仰着臉朝他的臉細看。
怎麼會是封宴?
“封夜晁呢?”顧傾顔驚訝地問道。
“我讓他睡會兒。”封宴嘴角輕抿,抄起卷宗往她頭頂輕輕拍了一下:“你不會覺得,我真能讓你與那小子單獨相處吧?”
“他又不能吃了我。”顧傾顔抿唇笑笑,從他手裡拿過卷宗,輕聲問道:“這就是當年的巫蠱之禍?”
“巫蠱之禍,共牽涉到九百二十七人,良妃宮中奴才四十九人,母族一共三百一十七人皆被誅殺。另有涉入其中的官員,僧人……”
封宴抱着一摞卷宗往鐵書案前走,砰地一下,重重地摔在鐵書案上。
“可是皇帝為什麼要讓我來看卷宗?他還讓我看了幾幅畫像,每幅畫像都與我娘親有幾分相似。”顧傾顔微拎裙擺,準備繞過鐵書案,坐到椅子上去。
小巧的足尖剛踩上去,便察覺到地面突起,還很有彈性,飛快地低頭看去,隻見腳下踩的是一隻從鐵書案底下伸出來的手!
“死人?”她眸子睜了睜,一個箭步跳開來,吓得小心髒怦怦直跳。
“睡覺的人。”封宴又抱了一疊卷宗過來,擡腳就把封夜晁的手踢回了鐵書案底下。
封夜晁?
顧傾顔彎下腰,小心地掀起了垂到地下的黑錦桌布。果然封夜晁就躺在底下,嘴裡還塞着一塊帕子,長手長腿蜷縮着,一動不動。
“你怎麼弄倒他的?”顧傾顔放輕聲音,踮着腳尖跑到封宴身邊坐下。
“蒙汗藥。”封宴翻開卷宗,淡定地說道:“哪能由得他任性狂妄,竟敢去皇上那裡推你出來當箭靶。男人之間的事,男人自己解決,拿小女子做文章的全是廢物,就該一直躲在桌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