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為頭上多了兩根白毛，就把自己當老頭。我們村兒裡的老太太八十八還扛著一大捆柴火賺工分呢。你比人家可年輕好幾十歲呢，又不是走不動路，幹嘛跟我們搶座位？我愛人是年輕，可他身體不好。你沒看都是他坐著，我站著嗎？」

　　黎響身子徹底僵住，恨不得從窗戶直接跳車。

　　他沒擡頭都感受到了無數打量的目光，偏偏他又不能拆台。許辛苑這是在為自己出氣，也是心疼自己坐了一路火車，太疲憊，才會開口這麼說的。

　　許辛苑長得漂亮，之前兇巴巴的，讓人覺得她是個潑辣的小媳婦。這會兒脆生生地講道理，垂眸望著坐在身邊的許黎響，嘴唇輕抿，有點委屈，也有點可憐。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同情心。

　　那些原本還站老頭的人，紛紛開口替許辛苑說話：「人家小兩口，千裡迢迢跑到首都來，估計是來看病的。你說你，又不是七老八十，頂多六十，幹啥欺負人家小兩口。你可不能因為人家是外地人，好欺負就欺負人家。這不是毀我們首都人民的形象嗎？首都人民可不是你這樣的。」

　　「就是！你這樣的人趁早在家裡待著，別出來丟人現眼。」

　　老頭被罵得擡不起頭來，公交車剛到下一站，就匆忙下車了。

　　許辛苑漂亮的大眼睛望著車裡的叔伯阿姨，乖巧地道歉：「謝謝你們幫我說話，你們都是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

　　哎喲喂！

　　這個小媳婦可真會說話。

　　車上人誰聽了心裡不高興。

　　後面又有人上車下車，也有上了年紀的老人，不過那些老人可跟之前的老頭不一樣，人家就站在門口的位置，站了兩站下車，素質極好。

　　許辛苑覺得他們挺倒黴，到了首都就碰見這樣的惡人。

　　公交車再次停下，有幾個老頭老太太一起上來。

　　下一站就到了，黎響打算提前起身，準備下車。結果沒站起來。他仰頭看著許辛苑，許辛苑低頭瞅著他，還問：「咋地？那個老太太年紀大，你要給老太太讓位置嗎？」

　　黎響深吸一口氣，低聲說：「我們要下車了。」

　　「到了？」

　　許辛苑還不放心，往外面看看。

　　黎響跟她解釋：「下一站就到了，咱們得提前到門口去，不然不好下車。」

　　「你說得對。」許辛苑覺得黎響很聰明，「非常有道理。」

　　她起身往車門口走，還說：「你們讓讓，我們要下車了。」

　　性格這麼外放的小姑娘可是相當的少見。

　　車裡的人都是淳樸的人，下意識給許辛苑讓位置。黎響跟在身後，臉上火辣辣的。他後悔了，就不該要面子，不讓老頭子的司機過來接人。

　　這一路上，他真是被迫被圍觀。

　　眼看著要下車，就這還沒完，車上的大哥笑著跟他說：「兄弟，這是你媳婦嗎？你媳婦這性格可真大方。」

　　黎響乾笑一聲微微頷首。

　　那大哥還要說話，公交車停了，黎響迫不及待地下車。

　　這公交車，他是一分鐘都坐不下了。

　　下了公交車。

　　外面的空氣可真好。

　　黎響拿出一件外套給她披上：「外面有點涼，你再多穿點。」

　　許辛苑很想伸出手，讓他感受一下自己身上的溫度。

　　再大聲告訴他，她不怕冷。

　　她就是怕嚇著黎響。

　　「咱們現在去哪兒？」

　　許辛苑看著有不少穿著軍裝的人，從前面的大門裡出來。她歪著頭想，這跟從許紅艷那兒看到的記憶差不多。

　　夢裡黎響他們家也住在這樣的地方。

　　黎響家裡的人都挺壞的。

　　許辛苑眯了眯眼睛，握緊小拳頭，活動著手腕。

　　她等這一天，可是等很久了。

　　「去黎家。」

　　黎響這話說的許辛苑一怔。

　　她想起來了，黎響性子不好，在家裡不受歡迎。他們家的人不太喜歡他，因為他的媳婦是鄉下來的。她爸爸還死了，家裡瞬間一落千丈，根本幫不上黎家的忙。

　　但黎家當初的的確確拿了她爸爸的好處，還要還她爸爸救命之恩。當初有歡歡喜喜地認下這門親事，現在就有多嫌棄。

　　不得已捏著鼻子認下這門親事，心裡自然懷恨在心。

　　對她這個素未謀面的兒媳婦也十分厭惡。

　　黎響又死的早，他們使勁兒虐待她，不把她當個人，隻想作踐她，活生生把她作踐緻死。

　　許心願看到的記憶奇奇怪怪。

　　她明明沒那麼弱。

　　可是為啥要被人欺負？

　　她又覺得這就是她會經歷的事情。

　　糟糕！

　　腦子好像被人竊取了，她整不明白，頭都大了。

　　算了，不管是真是假，這家人都不是好東西，不妨礙她收拾這些狗東西。

　　許辛苑望著黎響清瘦的背影，上前拉住他的手，黎響下意識想把她甩開，卻硬生生地停住。他環顧四周，發現沒人注意這邊，看著兩人握住的手，薄唇抿了抿，擰著眉深吸一口氣。

　　「在外面，咱們兩個最好要保持點距離，被人看見了，會說三道四。」

　　許辛苑耿直發問：「我們不是兩口子嗎？兩口子都睡在一起的，拉個手而已，誰會說三道四？」

　　她倏地湊近，好奇地盯著黎響的耳朵看半天，驚奇地問：「黎響，你耳朵紅了，你是害羞了嗎？」

　　馨香撲面而來，再加那不知羞恥的話，黎響耳朵乍然紅透。

　　他忙往後退了兩步，緊張地看向四周：「別胡鬧，趕緊回去。」

　　「你害羞了吧？害羞你就說，有啥不好承認的？」許辛苑瞬間就來到他跟前，還好奇地彎腰轉頭看他。

　　黎響被她逗笑了。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把人拉到身邊，語氣無奈：「不鬧了，等會兒有一場硬仗要打。」

　　「不用你動手，我來就成。」

　　許辛苑摩拳擦掌。

　　黎響眸光微閃，看向她的眼神也變得饒有深意。

　　他該期待嗎？

　　萬一她的拳頭對準他，他當如何？

　　黎響的腳步沉重，神色複雜地領著許辛苑往黎家去。

　　「到了。」

　　許辛苑跟著黎響來到一棟小平房的門前，門關著，黎響擡手敲門。許辛苑趁機打量院子，不多時，就看到一個女人從裡面出來。

　　女人梳著齊耳短髮，身上穿著藍色的小褂，下面是一條黑色長褲。長相很樸實，年紀也有點大。看到黎響的瞬間，頓時愣住。

　　良久，她才回過神，快步走上前開門。

　　「黎響回來了？快進來，你爸還沒回來，不過也快了。」喬素英打開門，側過身讓黎響進來。

　　黎響沒動，他往旁邊站了站，讓許辛苑先進去。

　　喬素英看到許辛苑，再次愣住，心裡有個不祥的預感。

　　「黎響，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