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晉王將小寶抱回來,瑤娘能看得出兒子有些不高興。
「怎麼了?
可是他調皮了?
」
「他可能睏了。
」晉王找了個他以為可能的說法。
可讓瑤娘來看實在不像是睏了,不過她也知道晉王不會背地裡虐待小寶,隻當小寶是被悶著了。
「讓你不跟你爹去,你非要去。
你爹是做大事的人,那些事肯定非常無聊,自己把自己悶著了吧。
」她撫著兒子的小腦袋笑道。
於是,做大事的晉王和被自己悶著的小寶,很無奈地接受了瑤娘這種說法。
小寶還想努力一把:「曾、曾外祖父……」
瑤娘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晉王補充道:「他今兒說了幾次曾外祖父,你教的?
」
確實是瑤娘教的,不過她就隻教了一遍,尋思小寶學不會來著,哪知那日去寧國公府,小寶表現得超級棒,可把寧國公和寧國公夫人喜的,一曾天臉上笑容都沒落下。
「曾、外祖父……」
「你是不是想曾外祖父了?
還是想去寧國公府?
」所以說還是當娘的瞭解兒子。
小寶竟有一種感激涕零的錯覺,忙點頭,說了個是,又道:「去、去!
」
「你想去找曾外祖父?
」
「去,曾外祖……」
瑤娘有些詫異,不禁和晉王對視一眼,對小寶說:「現在不能去,天都快黑了。
」
「明兒去!
」
這小子還真是成精了!
瑤娘有些發愁地對晉王道:「這可怎麼辦?
」
她沒有騙小孩子的習慣,且兒子這麼聰明,瑤娘也不想騙他。
可去寧國公府,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晉王沉吟一下:「離父皇萬壽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這陣子也沒事,想去不是不可,隻是你如今身子不便……」
「去,去曾外祖……」小寶繼續說。
「明日本王讓福成帶他去。
」
瑤娘點點頭,一副要說悄悄話的模樣,晉王順時隨俗彎下腰。
瑤娘悄悄道:「說不定他明兒就忘了。
」
真的嗎?
晉王看著那邊眼睛灼灼發亮的小寶,再望望近在咫尺的瑩白小臉,覺得十分質疑。
很明顯小寶的記性十分好,第二日他依舊沒有忘記,醒來後便叫著要去曾外祖父家。
於是福成今日換了差事,不用跟在晉王身邊了,而是陪小寶去寧國公府。
這還是小寶第一次離開自己單獨出門,瑤娘十分不放心,準備了兩身衣裳,還帶了好幾種小寶喜歡吃的小糕點,並一再交代福成小寶想拉尿是什麼樣子。
福成在旁邊連著點頭記,小寶耳根子都紅了。
為了掩飾,他爬遠了去拿自己的小木馬,佯裝要把小木馬也帶上。
終於收拾停當準備出門,剛好晉王今日要進宮,便將小寶帶上了車。
自打入了京後,晉王就改坐車了,而不是騎馬。
走到半路,福成帶著小寶換車,折道往寧國公府去了。
小寶不在,瑤娘覺得格外無聊,趁著天氣好讓紅綢幾個將屋子徹底打掃了一遍,該拿出去曬的東西,都抱出去曬一曬。
忙一忙,也中午了,用罷午膳,瑤娘去午睡。
睡起來後時間還很早,又陷入無聊之中。
以前瑤娘從沒有這種感覺,逗逗兒子,和幾個丫頭說說話,時間總是過得極快,今日卻是感覺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太陽落了山,小寶還是沒見回來,瑤娘有些急了,讓人去問晉王回來沒,哪知晉王也還沒回來。
事後才知道晉王被人絆住了,也不知道期間發生了什麼事,幾個皇子竟結伴找了處酒樓喝酒。
一直到天擦黑,小寶才回來,問了福成才知道,今兒小寶在寧國公府玩得特別開心。
正確應該是說在寧國公所住的虎踞堂,小寶似乎特別喜歡那個地方,滿院子撒歡,可把寧國公高興的,晚飯都多用了一碗。
也不知這一老一少是怎麼商量的,總而言之小寶明日還要去。
聽完後,瑤娘心中頗不是滋味,自己這是被兒子拋棄了?
有一種雛鳥即將離巢,和母鳥分開的錯覺。
小寶似乎能看出瑤娘心裡的不妥帖,又是撒嬌又是賣憨,總算讓瑤娘暫時不去想這事了。
其實這也是小寶考慮後的不得已而為之,他娘有這麼多人看著,暫時出不了什麼事。
可寧國公府那邊不同,那裡算是燈下黑。
冥冥之中,小寶總有一種那個沈泰要壞事的感覺。
*
太虛樓,一如既往的賓客盈滿。
不過今日二樓卻是整整一樓都被人包下了。
不管是提前訂下的,還是有人來問,俱都是沒有空餘的雅間。
二樓最大的那間雅間裡,坐著幾個男人,看似推杯交盞,笑容滿面,實則暗中廝殺已經不知道進行了多少回。
也是今兒湊巧了,晉王進宮,在乾清宮碰見了安王幾人。
這才知道,弘景帝並不隻是宣了他,而是這趟入京的幾個皇子都來了。
一如早年訓教幾個兒子那般,弘景帝問了問各自封地的事宜,有褒揚的,有貶斥的。
訓斥的自然是魯王,這個聲名狼藉的六子。
魯王頂著一張大臭臉,站在下面不敢怒也不敢言。
弘景帝訓完之後,又聊了聊想當年。
似乎人上了年紀就喜歡這樣,總是喜歡說些往事。
這往事中有自己的回憶和兒子們的共同回憶,有各自小時候的事,似乎誰也沒漏下,卻也驚不起任何波瀾,因為實在太乏善可陳。
幼年之時的缺失,見身邊的太監宮女,永遠比親爹見得更多。
等懂了事開始唸書,這些個皇子們因為各自出身的不同,不可避免的分了許多派系。
生在皇家首要第一件事,從來不是兄友弟恭,而是你不能讓人越過去。
有年長一些的皇子,例如太子例如安王例如代王,比下面幾個弟弟大許多,早就爭得你死我活。
可還沒爭出個結果,下面比自己出息的皇弟們就一個一個都冒了出來。
當然也不是沒兄友弟恭,可那不過是表面上的,就好比現在誰都知道在演戲,就弘景帝站在上頭恍然不自知。
也許不是不知,隻是不願知。
天家無父子,明明縱觀史書與各朝各代,都在講訴著同樣的故事。
可總是有人不願意相信,總覺得自己也許是那個例外。
既然要演,自然要演全套,離開之前安王提出要請幾個弟弟去喝酒。
即是有那不想去的,也不得不去了,也因此才有太虛樓一聚。
安王仗著這裡自己年紀最長,接二連三的勸酒,看似與幾個弟弟親近,實則沒少說些看似平淡無奇,其實都是些挑唆之言。
明明是在喝酒,可臉上的笑卻越來越冷,有的禁不住拱火的,早就是一肚子氣。
魯王扔了酒盞,站起來:「合則二哥今兒喊我們來喝酒是來挑事的?
沒意思,不喝了!
」說完,他就揚長而去了。
安王想拉他都沒拉住,也沒料到魯王會如此明言,格外顯得尷尬,解釋道:「這老六如今脾氣越來越大,連點長幼尊卑都沒有,合則我找你們來喝酒,還是我的錯不成?
」
永王笑著道:「當然不是二哥的錯,老六年紀越大,脾氣越擰,別說我們幾個做哥哥的,連父皇的話大抵也聽不了幾句。
」
代王站了起來,「既然老六都走了,這席也就散了吧,時候也不早了,弟弟先回府了。
」
晉王也站了起來,言簡意明:「謝二哥這酒,我也不多留了。
」
晉王即要走,慶王自然不會再留:「那弟弟我也告辭了。
」
這人忽地一下走了七七八八,安王再好的脾氣,也禁不住有些惱了。
他看著永王,眼神惡狠狠:「老四,你別說你也要走。
」
永王笑得一派斯文,安撫地拍了拍安王,「行了二哥,您的心意盡到了,兄弟們也都知道。
就剩我們這酒還怎麼喝?
留待後日,哪天我做東請了你上我府裡。
」
你想請,關鍵人敢去才成,誰不怕誰背地害人。
這場若不是在弘景帝面前,又是都來了,恐怕安王這個做二哥的面子都不好使。
永王施施然走了,隻剩下安王和年輕的吳王。
吳王是在場中年紀最小的,他娘不過是個宮女出身,還是生了吳王之後,才晉封的嬪。
所以他打小就是個沒主見的,從不輕易得罪人。
沒主見歸沒主見,也知道這種場合不易再留,忙站起身作了個揖,又賠了禮,匆匆忙忙離開。
隻留下安王一個人,先是冷笑不止,而後意味深長。
他的一個手下從外面走進來,「殿下,這麼好的機會……」
安王瞪他一眼,「你這是在害老子,還是給老子出主意?
前面從我這兒走,後面出了事,沒死的會把本王給活吞了。
」甭管是不是他下手,別人都會給他扣個殘害手足的大帽子。
「那現在……」
「讓人跟在他們後面,一直把人送回府。
」
所以說別看喝頓酒,其實安王是吃力不討好。
沒出事則已,出了事就是他的鍋。
不過他也料想沒人那麼蠢,會在這種情況下動手。
他所謂的派人護送,不過是做個樣子,撇清自身罷了。
而他這趟目的不過是想打探彼此的虛實,順道在弘景帝面前表現一下做兄長的風範罷了。
可惜他這幾個弟弟個個都不是吃素的,根本沒讓他打探出什麼來,甚至連脾氣暴躁的魯王,也是不顯山不露水。
*
自打那日起,小寶就日日不綴往寧國公府去。
一日不讓去就鬧,關鍵寧國公喜歡這小子,一個鬧著去,一個留著不讓走,最後小寶竟是在虎踞堂住了下來。
為此,瑤娘還傷心了一會兒,覺得兒大不由娘,小寶不喜歡自己了。
幸好幾個丫鬟懂事知事,圍著一通哄,紅翡甚至教瑤娘打起葉子牌。
沉迷於葉子牌的瑤娘頓時把兒子給忘到腦勺後了,每日除了一日三餐另加兩頓點心,以及必要的活動身子骨,竟是天天拿著金瓜子和幾個小丫頭打牌。
輸多贏少,而她玩得很開心。
見此,晉王總算鬆了口氣,扭頭賞了小順子一枚玉扳指。
這主意是小順子給晉王出的,福成最近跟在小寶身邊,小順子這個歷來打下手的總算是熬出了頭,也能跟在晉王身邊人五人六地被人叫著順爺,雙手抄在袖子裡指揮下面辦事了。
深深領會到福成做奴才之精髓道理的小順子,自然以主子的一切為行為標準。
不光得懂眼色知眼色,還要會辦事,瞧瞧不過是個小小的葉子牌,哄了蘇夫人開心,殿下自然高興。
主子們高興了,下人的差事就好辦了。
這當頭上面的聖旨下來了,冊封蘇瑤娘為晉王側妃,從一品,食俸八百。
與此同時,為晉王長子賜名的聖旨也同時而至,小寶被賜名為『琛』。
琛,寶也。
大抵也是小寶那日『寶兒,娘的寶兒』之言,讓弘景帝賜下此名。
自此,小寶總算是有名兒了,趙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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琛:音同嗔,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