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相發話大家自然也就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三年一次的鄉試,雖然貢院是在京城但是考官并非都是京官,而是有相當比例都是外派而來的地方官。
這些措施自然也是為了盡量避免舞弊現象,地方官進京也正好借此機會與其他官員搞一搞關系。
不過久在地方,雖然不少官員算得上恪盡職守,但是生活上的苦基本很少吃,尤其是體力活。
貢院考官這份重任讓所有人都覺得格外疲憊。
所以能吃上一頓好的,心裡還是覺得挺美。
衆人落座,等張東相先動筷之後便都不再拘謹,邊攀談邊大快朵頤起來。
聊天的内容主要也都是今日考生在考場上的表現。
順便回憶了一番自己當年的光輝歲月。
無論官職高低,憶當年,吹牛逼總是全宇宙中老年男人的必備節目。
方正一雖然餓,但是也沒急着吃,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拎着酒壺在幾桌之間來回晃悠給人斟酒。
雖然是氣氛不錯,但是考官們還是婉拒了。
吃菜可以,喝酒萬萬不能!
方正一也無所謂,把酒壺換成了筷子,到處給人夾菜。
見誰吃的慢了,趕緊給他㧅一筷子菜!
考官們心中對方正一生出不少好感,尤其是比他官職低的地方官更是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這方大人是個能臣大家都有所了解,但是也有人說此人在朝堂上嚣張跋扈。
皇帝太子對他深得信重,郭公公又與他稱兄道弟,還有他舅舅....他這麼年輕,嚣張跋扈可太正常了!
不跋扈才不正常啊!
咦?
不過今日一見...有所不同啊!
可飯桌上的張東相不這麼看,一直在用狐疑的目光審視着他。
這小子這麼殷勤,一定有問題!
不過能有什麼問題麼呢.....想不透,想不透!
連續夾了幾輪菜方正一也煩了,坐回到張東相身邊大口吃了起來,時不時還給自己倒兩盅小酒,嘬的老大聲,生怕别人聽不見似的!
張東相勸道:“方大人,喝兩杯得了,不要影響正事!
”
“無妨,多謝張公,我酒量大着呢,千杯不醉!
啥都影響不了!
”說着,方正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滋滋滋嘬了起來。
見他根本就不重視考官的職責,張東相冷哼一聲,低聲道:“老夫雖然不知道你心裡有什麼打算,但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
“老夫警告你...科舉不是兒戲!
要是出了岔子,别怪老夫不留情面!
”
呦呵?
你還來勁了!
方正一眉毛一挑,低聲笑道:“三舅,你誤會啦!
”
“咱都是實在人怎麼能在科舉考上胡鬧呢?
我聽外面人說你平日裡就愛吃點好的,一頓不吃渾身難受!
這我才特意準備的!
”
我什麼時候說想吃點好的了?
竟然有人敢在我背後亂嚼舌根!
自己最近得罪過人麼?
張東相面色古怪,眉頭緊鎖道:“誰說的!
老夫去找他!
”
“對啊,誰說的?
聽說!
”方正一忙勸道:“哎呀行啦三舅,你瞧這菜你不也吃了嗎?
小人才告密呢,你讓我說什麼?
”
“别跟老夫拉拉扯扯的,誰是你三舅!
”
張東相氣咻咻的放下碗筷,飯也沒心思吃了,一心想着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在背後編排自己?
方正一鄰座的考官見他跟張東相聊完,忍不住拿起茶杯對他搭話道:“方大人,下官岑文瑟!
”
岑文瑟?
沒聽過這人!
方正一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岑文瑟解釋道:“下官不在京城乃是地方來的府推官!
”
“哦哦哦,久仰久仰!
!
”方正一舉起拿起酒盞對他示意後直接幹了一杯。
見他這麼給面子,岑文瑟頓覺臉上有光,聲音也不由自主的大了幾分。
“下官聽說方大人在京中被人稱為殘詞聖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
“不瞞方大人,這詩詞一道,下官一向癡迷,剛才方大人所做五言真乃情真意切,令人佩服!
”
說着說着,岑文瑟站了起來,高聲吟誦道:“鋤禾日當午,汗滴....”
方正一滿臉驚恐的看向岑文瑟。
你有毛病吧!
他媽的!
自己擔心的事果然來了,就不該嘴賤念什麼詩!
一會兒這小子少不得還要請教自己,這怎麼圓?
抄詩的副作用太他媽大了!
一首憫農吟罷,這次不用方正一引導衆考官自然而然的又掀起一片掌聲。
岑文瑟舉起茶杯高聲道:“今夜雖無酒,但不可無詩!
方大人不愧為聖手!
此詩雖随口而出,但樸實自然,情真意切中又見一片對百姓的赤誠之心,足可稱為詩中上品!
”
“下官倍感欽佩!
不知能否請方大人講解一番,順道指點一下詩詞之道,以詩代酒豈不美哉?
!
”
岑文瑟話音剛落,衆人便立刻開始紛紛起哄。
殘詞聖手大夥兒都知道哇!
今天已經露了一手,趁大夥高興應該再露一手才是!
在坐都是高階讀書人,可以說沒有一個人是對詩不感興趣。
方正一頂着聖手的名号自然讓衆人期待,甚至連張東相也開始認真起來。
岑文瑟還在舉杯站着,低頭微笑等待方正一的回應。
心裡也是頗為得意,方大人給我面子,我自然也要給足人家面子才是!
今天自己這捧哏做的好,一會兒他再做一首好詩豈不是風頭盡出?
搭上這條關系以後也好方便跟他多多探讨詩詞!
“啊....呃....嗯...”
“唔.......”方正一嘴上哼唧着,頭都憋大了!
草!
怎麼辦?
怎麼辦?
要不自己再抄一首?
不行!
那不沒完了嗎?
還指教你詩詞一道?
他麼貢院裡的狗都能比我強點...
這個王八蛋叫岑文瑟是吧!
我記住你了,你給我等着!
“方大人?
”岑文瑟見他沒有反應又關切的問了一句。
在衆人目光的洗禮下,方正一倍感窘迫。
大腦飛速運轉,腳趾頭也瘋狂忙活着。
他現在隻感覺自己就像渾身赤裸裸還穿着雙襪子站在街頭被人圍觀一樣!
不過越是這樣就越不能怯場!
否則後面壓不住場子就亂了套了!
鎮定心神後,方正一沉着冷靜,将酒杯輕輕放在桌上。
随後起身一手搭上岑文瑟的肩膀。
“阿瑟請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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