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内地市裡連個友誼商店都沒有，買是買不到國外商品的，但是在這邊，越往東走，越是到達沿海，外國商标越是随處可見。

　　他還記得第一次過來的時候在小巷子帶了一堆電子手表回去的事情，再過去，巷子還在，裡頭卻變了樣。

　　道路兩邊依舊是小商販，他們敢大聲吆喝了。
也不用蹲在地上，而是各有各的小攤，擺得整整齊齊。

　　隻不過徐東升看下來，沒看到什麼感興趣的東西，他也分辨不出這裡頭到底有多少是真貨又有多少是假貨。

　　“大哥，看看相機嗎？
這可是外頭來的最新貨！
”

　　徐東升停住腳步，看了一下他的臉，好像是當初那個小販。
不過現在腦滿腸肥，黑還是那麼黑，腰卻粗了一圈，看來這樣的生意油水确實大。

　　他上前，拿起攤子上的黑體小方塊。
其他攤子都擺滿了東西，就他這裡空空蕩蕩，隻放了一個小黑匣子。

　　“這是相機？
怎麼這麼小？
”

　　小販嘿嘿笑，也不嫌他不懂貨，介紹：“現在技術先進了，那種笨重的大家夥隻有照相館才會用，有錢人都随身帶一個這個，去哪兒玩都能随便拍照留念，等膠片用完去找人幫洗就好了。
”

　　“保證能用嗎？
”

　　小販把肥肉拍得砰砰響，“老闆是外地人吧？
我鄭六在這一帶出了名的童叟無欺，隻做實誠生意，要是買回去用不了你回來找我麻煩！
”

　　徐東升嘴角抽抽，呵，都說他是外地人了，怎麼回頭找？
回頭還能找得到？
即便是找到了，能把地頭蛇怎麼着？

　　“你這多少錢一個？
膠片又怎麼算？
”

　　小販以為釣到大魚了，喜笑顔開，“900塊錢一個，膠片一卷是20塊錢。
”

　　徐東升把相機放下，轉身就走，“太貴了，買不起。
”

　　小販伸手攔住他，講價，“800塊錢怎麼樣？
”

　　徐東升搖搖頭，“不了，還是太貴，800塊錢夠我們家一年的花銷了。
”

　　他說的确實是實話，而且這800塊錢還是家裡頓頓吃肉的情況下才能花這麼多。

　　這個相機是不是用過的他也不知道，一張口就減掉100塊錢，可想而知裡頭利潤有多大，他要是真想要，不如去找胡哥占占便宜好了。

　　“哎哎哎，老闆，最低700塊錢！
”

　　徐東升的腳步還是沒停，小商販咬咬牙，一口又減100。

　　600塊錢？
徐東升猶豫了，家裡吃喝穿用都不缺，他想買這個回去給老婆當禮物，但他不知道值不值啊……

　　小販眼見有戲，再接再厲，“老闆你信我，絕對是實誠價！
再走過去兩條街就是友誼商店，裡頭一樣的貨要800塊錢不止，還有更貴的，你可以過去看看再回來買！
”

　　這時候林宏終于找過來了，滿臉興奮。

　　徐東升讓他先别說話，指着商販手裡的相機，“你幫我看看這相機怎麼樣。
”

　　林宏看他表情，把嘴角收起來，面無表情接過相機開始研究，連裝膠片的地方都檢查過了。

　　小販心裡頭打鼓，是個懂行的？

　　林宏上上下下看過一遍後，把相機放回去，輕輕搖頭。

　　于是徐東升什麼都沒說，兩人往友誼商店走。

　　拐過一條街，看不見身後的小商販了，徐東升才開口，“那相機有問題？
”

　　“不知道啊。
”

　　徐東升轉頭，瞪他，“不知道你搖什麼頭？
”

　　林宏一臉無辜，“你的意思不是要我裝一裝，壓他價嗎？
”

　　徐東升無語，徑直往友誼商店裡走。

　　林宏眨眨眼，擡頭看着友誼商店的門頭，心裡緊張。

　　這可是聞名多年的友誼商店啊！
以前專門接待外賓的，還有很多特供商品。
沒想到現在他們普通百姓也能走進去買東西了。

　　友誼商店很大，也有很多櫃台，五湖四海的特色産品聚集在這裡，罐頭、西點、蜀錦、雙面繡、羊絨毛絨以及許多進口家電等，連進口的計算機都有，林宏像掉進了米缸的老鼠一般，眼睛發直。

　　他不敢露怯，闆着臉跟在姐夫後頭走。

　　徐東升已經來過友誼商店，目的很明确，朝着賣照相機的櫃台走。

　　正好有一對穿着毛呢大衣的年輕人坐在櫃台前，聽售貨員介紹，手裡頭那台看着跟剛剛那台相機差不多，标價800元。

　　這是台日本機子。

　　林宏小聲說：“那小販怎麼隻開那麼低的價？
不虧嗎？
”

　　“來路不正的東西，他怎麼跟店裡的比？
沒錢的人買不起，有錢的人不樂意從他手上買。
而且現在越來越多國外的商品流進國内，不是什麼奇缺的東西。
再說了，你信不信，就算是600塊錢一個，他也能賺不少。
”

　　林宏若有所思，跟着出了門，“那咱還買嗎？
”

　　徐東升不說話，故意路過那小商販攤子前。

　　兩人都離開了半小時，那個相機還是孤零零擺在上頭。

　　小商販還有點得意，“怎麼樣？
友誼商店裡的東西貴吧？
我這個是最正宗的，保證是好牌子，老闆買了絕對不虧。
”

　　他剛想伸手，被林宏制止住了，“姐夫，你買這麼貴的東西回家，姐會罵死你吧？
600塊錢就這個小黑匣子，不當吃不當喝的不是浪費錢嗎？
”

　　徐東升蹙眉，手又收回來了，“确實有點不值，也不是什麼必需品。
”

　　每天路過這兒的人都是兜裡隻有點小錢的，難得有條大魚，眼看着大魚又快遊走了，小販眼睛滴溜溜地轉，壓低聲音。

　　“老闆，這樣吧，我上頭也是有老大的，我這價格實在不能再低了，送你一卷膠片怎麼樣？
一卷也值不少錢呢！
”

　　徐東升面帶猶豫，比兩根手指，“兩卷。
”

　　沒等小販開口，林宏就要拉着徐東升走，癟癟嘴，一副看不上的樣子，“太貴了！
”

　　“行！
兩卷就兩卷！
”小販忙不疊給他裝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