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知道他們工程隊一個月能掙多少錢嗎？我雙手加上雙腳都數不過來！真的，人家一個月掙的錢比我十年掙的都多！太牛了！”

　　“我去個兩三年就回來，身體也不會有什麼毛病。工錢加上紅包什麼的，夠我們過好日子的了。我問了王總，雖然住的是闆房，可是跟咱村裡也差不多。每天吃的是大鍋飯，可是時不時也能帶我們出去下館子。”

　　“鵬城是經濟特區，那裡發展的速度可快了！我去了那裡，馬上就能給你買電視機、電冰箱、錄音機、縫紉機，什麼貴買什麼！”

　　“而且他們工程隊接的活是給人蓋商品房！你知道什麼是商品房嗎？就是一棟高高的樓，最低都有十層，他們還有電梯，都不用爬樓。房間裡貼着瓷磚，一抹就幹淨。還有單獨的廚房、廁所，比我大姐他們住的筒子樓要好多了......”

　　“王總還說了，我們工人有優惠價，到時候老闆會給我們留一批房，價格給的是最便宜的。我們能住上最高級的房子，成為鵬城人！”

　　徐東升越說臉越紅，越說越高興，好像這個大餅已經被自己咬中了一個角。

　　林慧越聽心越涼，食欲全沒了，看着這滿桌垃圾，無所不在的濃重酒氣沖她湧來，隻覺得頭暈氣悶。

　　她深呼吸了幾下，還是沒忍住，胃裡泛起一陣酸水，跑到門外吐了出來。

　　“嘔——”

　　這兩天她幾乎什麼都沒吃，幹嘔到後面就是吐出酸水了。

　　“阿慧，老婆，你怎麼了？”

　　徐東升臉色一變，緊張地拍她後背。

　　阿慧彎腰幹嘔，吐無可吐，想站起來，腿一軟就暈了過去。

　　徐東升快吓壞了，連忙把人抱起來，去隔壁喊人幫忙借拖拉機。

　　林慧腦子像被人用鑽鑽了一個洞，不停地有記憶在她腦海裡進進出出。等她醒來時，看到白色的天花闆，手被人緊緊握着。

　　“阿慧，阿慧你醒了，我去找醫生，你等等。”徐東升還穿着塑料涼鞋，跑太快腳趾都露出來了。

　　“阿慧你沒事吧？”一旁徐二哥也在，是跟着送她來的。

　　“我這是在哪兒？”

　　“是鎮上的衛生院。咱大隊以前的那個大夫不在家，我們就去借了拖拉機把你送過來。”

　　徐二哥也算是松了一口氣，“你都昏了快兩個小時，差點把老三吓壞了。”

　　“阿慧、阿慧，”這時候徐父徐母也到了，頭發亂糟糟，衣服也沒系好，應該是跑過來的。

　　“爹、娘，我現在好受多了，你們不用着急。”

　　“老三呢？”

　　“老三去找醫生了。”

　　這時候徐東升終于拉着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過來。

　　見這麼多人圍在病床前，醫生闆着臉說：“病人家屬往後退一退，不要圍在一處，影響病人呼吸新鮮空氣。”

　　“噢噢，好好。”

　　一衆人退出來，遠遠看着醫生給林慧做檢查。

　　半小時後，留下徐二哥一個人看着林慧，徐東升和爹娘都去醫生診室聽結果。

　　“病人懷孕了你們知道嗎？”

　　“什、什麼？”

　　徐東升一臉懵，“不知道。”

　　徐父徐母則是一臉驚喜，懷了懷了！祖宗保佑。

　　“照檢查來看，懷了應該快3個月。病人現在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有點營養不良。平時要注意，不能碰涼水，不能過度勞累......”

　　出了醫生診室，徐東升腦子裡還在嗡嗡作響。

　　徐父卻一把脫了臭鞋，在走廊裡就照着他後腦勺打。

　　“我打死你個混賬！你老婆懷孕了你不知道，你吃這麼多長這麼高還讓你老婆營養不良？！你老婆懷孕了你還讓她給你做飯，自己跟一幫人喝酒？你别說是我兒子，王八蛋！”

　　“啊！爹你别打了，我真不知道。啊！我錯了我錯了爹！你鞋子太臭了，能不能不脫鞋？”

　　“你個臭小子，還敢嫌棄我？”

　　“......”

　　其他病人們都出來看熱鬧，吵吵嚷嚷的，護士忍不住出來讓他們安靜點。

　　病房裡，林慧喝了一點徐母帶來的粥，感覺胃裡才好受一點。

　　“阿慧，你先吃一點墊墊肚子，回去了我們熬雞湯喝。”

　　她以前生孩子就沒有營養足夠的時候，但現在不是不一樣了嘛，老三家後院養了那麼多雞，隔一段時間補一隻都行。

　　最重要的是，她自己兒子不争氣才給兒媳婦搞到進衛生院，這要是傳到親家耳朵裡，不定要氣成什麼樣了。她得好好伺候兒媳婦坐月子才好.......

　　徐母這麼溫和的語氣讓徐二哥都看呆了。

　　不過林慧已經猜到了。剛剛醫生的問話才讓她想起來，自己應該是懷孕了。

　　有些婦人在懷孕初期還是會來少量經血，她就給忙忘了。

　　但有一點，她不知道自己竟然有營養不良的毛病，明明吃得比在娘家時候還好，這是從哪裡得出來的結論？

　　林慧歇了會兒，感覺力氣回來了，奇怪地問：“爹和東哥呢？”

　　徐母一臉不在意，“他爹在教訓兒子呢。打完了還得去把拖拉機叫回來。不知道你要在衛生院躺多久，所以拖拉機就先去其他地方接活了。”

　　沒過一會兒，徐東升就鼻青臉腫地回來了，小心翼翼地把林慧扶上拖拉機。

　　等回到家，林慧回床上歇着。

　　堂屋酒味還沒散掉，山娃跳上桌啃吃剩下的雞骨頭。

　　看着滿桌狼藉，徐父徐母的火氣又上來了，再次給徐東升來了一個混合雙打，把他身上的酒氣都給打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