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頭埋在枕頭裡，露出通紅的耳朵。

　　“阿慧，你讓他們出去等！
”

　　林慧壓住上揚的嘴角，讓大家夥出去等。
人确實太多了，病房都裝不下，有點妨礙護士的光線。

　　等護士收拾完東西，徐東升才正正經經坐好。

　　“有點涼快。
”他上手摸摸，隻摸到軟軟的頭皮，感覺有點奇特。

　　本來隻需要剃一邊頭發，但他覺得那樣更醜，不如全剃光了重新長。
男子漢大丈夫，當個光頭怎麼了。

　　雖然有點像剛放出來的，唬人。

　　“沒事，夏天很快就來了。
”

　　林慧上前，捧着那顆新鮮出爐的鹵蛋，在額頭上親了一下。

　　“林雨已經娶老婆，寶貝女兒都滿地爬了。
我不改嫁，再找不到比你更好的老公了，孩子就隻有你一個爸爸。
”

　　“所以我在外面等你，你要好好的。
”

　　徐東升擡眼，深深地看着她，輕輕按壓她泛紅的眼角。

　　“好，我答應你。
一定好好地出來，下半生絕對不讓你吃苦受累。
”

　　等了一會兒，徐東升就被推進了手術室。

　　林慧坐在手術室外等候，盯着頭頂的手術室燈光看，耳邊是徐母叨叨的祈禱聲。

　　一個小時的時間，林慧感覺恍如隔世。

　　燈光忽然暗下來，衆人都圍過來。

　　“是不是手術結束了？
”

　　林慧站起身，想走過去，才發現雙腿跟灌了鉛似的。

　　門打開，連清穿着手術服，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聲音裡帶着令人安心的沉穩，“恭喜，手術成功，病人轉到普通病房觀察幾天就能出院靜養。
”

　　“謝謝醫生！
”

　　“謝謝謝謝！
”

　　衆人喜極而泣。

　　連清對病人家屬的埋怨或者道謝已經習以為常，他略微彎了下腰回禮，然後就去處理手術後續的事情。

　　而麻醉過還沒醒來的徐東升被護士推出來。

　　一行人跟着病床走，浩浩蕩蕩，引來其他人的注目。

　　護士皺眉，叮囑他們：“病人是腦袋開刀，盡量不說話，也不要傷神。
每次探望病人最好不要超過兩個人，也盡量避免頻繁探望，給病人足夠多的休息時間。
”

　　“好好好……”

　　林慧讓大家都回去了，隻留自己一個人照顧他就行。

　　她坐在床邊，看着他蒼白的臉色，拿起棉棒，蘸濕水濕潤幹裂的嘴皮。

　　明明是個一米八幾的大高個，躺在病床上時，竟像個孩子一樣脆弱。

　　徐東升醒過來時候，還有點恍惚，這是麻醉藥給用足的效果。

　　林慧面無表情，“聽說麻醉藥可以讓人說實話，你剛剛說，你要娶三個老婆？
”

　　他愣愣地，眼睛眨也不眨，“啊”一聲，“可、可以嗎？
”

　　林慧定定看他，眯了眯眼睛。

　　連清過來查房，确定沒有什麼問題。

　　過了時間，林慧升起床闆，端起一碗清粥，水多米少，拿起勺子喂他，“三個老婆是别想了，你這輩子隻有我一個。
”

　　“我生孩子的時候你伺候我，現在輪到我伺候你了。
就當提前适應老了以後的生活。
”

　　徐東升嘴裡吃着東西，不能說話，就聽她一個人念念叨叨，覺得還挺開心。

　　“對了，娘把之前你買的輪椅也拿過來了，等五天後出院，我就用那個把你運回家。
”

　　徐東升眨眨眼，本來是想留給爹娘老了用的，沒想到竟然自己先用上了。

　　徐母擔心林慧一個人太累，想跟她換晚班，被林慧拒絕了。

　　“沒事的，娘，晚上沒什麼事，我能睡覺。
你幫忙安撫下三個孩子，别讓他們闖禍就行。
”

　　“他們很聽話，就是想來醫院。
”

　　林慧想了想，“明天送飯的時候讓他們一起過來看一眼吧，不然心裡總不安心。
”

　　“行。
”

　　于是三個孩子第二天就見到了升級為鹵蛋的爸爸。

　　徐東升睡得熟，一睜開眼就見到自己家三個娃淚眼汪汪地站在床頭，吓一跳。

　　他是趴着睡的，林慧輕輕扶起他，喂了杯水，“慢點說話。
”

　　林昔有點心疼：“爸爸，你痛嗎？
”

　　“不痛了。
”

　　才怪，麻醉藥效過了，大半夜拉着林慧的手哭，護士走過來查房，差點以為鬧鬼。

　　兩小子表情嚴肅，看着爸爸的頭，抿唇不說話。

　　徐東升挑眉，“老大老二，我現在帥嗎？
像不像身懷武功的少林寺大俠？
”

　　徐國嵘輕輕用手指戳戳沒受傷的地方，軟軟的，他眨眨眼，“那我跟奶說上香的時候給你戳幾個印。
”

　　徐東升閉上眼睛，不想說話了。

　　林慧給他撐着，忍不住笑起來，“那得痛死。
”

　　“噢，那不用香了，拿妹妹的顔料塗一塗。
”

　　“你們回家吧，别來氣我，頭疼。
”

　　“……”

　　既然手術成功，除了徐父徐母，其他人第二天都回家了。
家裡的生意不說，還有雞鴨豬要養，總不能餓死。

　　徐國華跟徐國強雖然想留下來，但是他們還得把這個學期給上完，學費不能白白浪費。

　　林慧在醫院給他端屎端尿五天後，終于獲得批準出院。

　　回到家裡，他又躺了兩天，才被林慧攙扶着過去給連主任送謝禮。

　　起先他們找人定做，往醫院送了一面“華佗再世，救死扶傷”的錦旗。

　　徐東升：“華佗是咱們中醫的，他們西醫是不是應該換一個西方的人名？
”

　　林慧：“你知道西醫信奉哪一個醫生？
”

　　徐東升是半文盲，哪裡知道這個。

　　“沒關系，聽說華佗也會外科手術，很厲害，誇這個沒問題！
”

　　連家不缺貴重物品，所以他們隻帶了從海南那邊買來的特産，還去商場買了常規的禮品。

　　平時病人往這送禮，連清都不收。
但徐家是鄰居，送的這些也不算貴重，連清就沒推拒，當是街鄰街坊的友好往來。

　　連擎跟他媽媽過去徐家探望過一回，現在看起來恢複得很好。

　　徐父徐母再三确定林慧不需要他們留下來幫忙後，就回村裡了。

　　那群八卦的婆娘紛紛跑過來打聽。

　　“老三真在腦袋上開了一刀？
現在好了嗎？
”

　　“你們老兩口怎麼比别人晚那麼多天回來？
老三的情況嚴重嗎？
”

　　其實徐家老大老二回來的時候已經說過了，手術很成功，靜養就行。
但是老兩口沒回來，他們不相信啊！

　　徐母不知道裡頭有幾個是真關心有幾個又是幸災樂禍的，統統回了她們。

　　“手術很成功，那麼大手術，家裡又有三個孩子，我們不得留後頭幫忙啊？
去去去，都散了吧，老三好着呢。
”

　　林桂梅路過，表情比以前陰郁，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腦袋都開花了，還能沒事？
老徐會不會是騙我們的？
”

　　“騙你有什麼好處？
他們都回來了，肯定是沒事了。
”

　　“诶你前兩天不是還在猜老三沒了後，他媳婦會不會帶着那麼多家産改嫁嗎？
”

　　“噓——别亂說啊，我沒說過這話，給阿秀聽見了沒我好果子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