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吓了一跳，手上的針差點戳進手指，瞪他一眼，“誰還敢搶你飯吃？”

　　徐東升捋捋山娃背上的毛，嘿嘿笑，“車站來了一老一小兩個賣饅頭的，這不是搶我飯吃是什麼？”

　　林慧今天就炒了盤黃瓜炒蛋，中午還是喝的粥。

　　“這不是正常？往後還會越來越多。”

　　徐東升把狗放下，舀水洗手，“我也知道，可這不是客人會變少嘛。”

　　“我倒覺得不一定，賣東西的人多了，客人會更多，說不定還會吸引不坐車的客人過來買吃的。”

　　“你想想看，要是你去買東西，一邊是隻有一個人的攤子，另一邊是十幾個人在叫賣，你更願意去哪邊？賣的東西多了，你看見時候會不會也想買點？”

　　“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老婆你太聰明了！”

　　林慧嗔怪地瞥他一眼，就這張嘴甜。

　　娘家帶來的果子她分了點給幾個侄子侄女，剩下的都腌酸吃，酸辣開胃。

　　徐東升捏一顆李子放進嘴裡，整個脖子縮起來，臉皺成一團，“嘶——好酸。”

　　林慧笑，把枇杷遞過去，“你吃這個，甜的。”

　　“留着你吃吧。”

　　他把錢都掏出來放桌上。

　　“今天在車站賣的不多，大多還是在國營廠宿舍賣的。我一去就看到那個何大姐，大媽們都紮堆，我就稍微給減了1毛錢，但都賣出去了。”

　　賣東西給貴點或者饒點都是正常的，“不對啊，那也應該差不多51塊錢左右，怎麼這裡才48塊錢？差得有點多啊。”

　　“忘記說了，我拿一隻兔子去換了軟布，怕你不夠用。就在背簍裡，我拿一塊破布包住了。”

　　徐東升突然背後冒冷汗，雖然他沒幹壞事，不過就老婆這麼厲害的眼睛，要藏私房錢還真不容易……

　　手上每夠100塊錢，林慧就拿小膠圈給捆起來不動，剩下的零用錢用作開支。

　　她抽出18塊5交給男人，家裡面粉又沒了。

　　“老婆你這是一毛錢不給多啊？”

　　“賣了包子不就有錢了嗎？到時候你要買什麼就挪用。再說了，家裡有吃有喝的，想吃肉就殺雞殺兔子，你還想買啥？”

　　徐東升歎口氣，他也沒想買啥，就是越來越能感受到老爹被老娘管錢的痛苦。

　　隔天早上，徐東升和狗子到汽車站的時候，那一老一小已經在那兒了。

　　狗子一臉防備，徐東升倒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帥哥，你終于來了，今天是什麼餡兒的包子？”

　　“今天有雞蛋韭菜包、酸菜粉絲包，你看你要來哪個？”

　　賣票員同志一聽，“有新品種了？酸菜粉絲包還是多少錢一個？”

　　“是，7分錢一個。家裡粉絲不多，就夠賣三天的，給你們也換換新口味。”

　　“比雞蛋便宜，那你給我來倆吧。”

　　“帥哥你家包子比那家要貴啊。”有個穿制服的男同志笑着說，“都有競争對手了，不降價？”

　　徐東升在外頭端得可正了，眉毛動都不動一下，“降不了啊，你都吃多少回了，我家的包子是不是給的餡兒多？又大又好吃的包子，這價兒一點都不貴。”

　　男同志也就是笑話一下，他也不缺那一兩分錢，“你給我來倆饅頭倆酸菜，嘗嘗你家新包子有多好吃。”

　　這一上午，大部分老客戶還是愛來徐東升這買包子，不過有些不太熟的還是去買了便宜的那家。

　　這樣一來，徐東升比往常多賣了半小時才賣完。

　　“你們幹什麼？！”

　　一個年輕的嗓門大喊，徐東升看過去，有兩個青年在為難那一老一少。

　　看樣子，多是要收“保護費”。

　　徐東升跟狗子兩個人在車站做了這麼久的生意，也有人動過腦筋，但他們畢竟是兩大男人，徐東升還長得高壯，那小混混也不會明目張膽來欺負他。

　　新來的那個小的看上去隻有13/4歲，那個老漢大概有50出頭了。

　　兩個青年，一個搶他們的籃子，一個往身上掏兜——這是明目張膽地搶了。

　　“狗子，你多盯着點，别讓真出事了，我去叫人。”

　　“噢。”

　　汽車站裡有保衛科，但主要還是保護單位的。這種搶劫的事，找公安最合适。

　　徐東升跑進汽車站大門旁邊的公安局，沒一會兒，就有兩個穿制服的公安跑出來抓人。

　　徐東升趁人不注意，偷偷拉上狗子回家，做一個不留名的好人（他可不想被報複）。

　　不過這一遭也讓他摸到了點邊，上面是真在放寬個體戶做買賣的事兒，沒明着說同意支持，但是也不像以前一樣掀攤子罰款拘留了……

　　“哥，為什麼要幫他們啊？他們還搶我們客人呢。要不是他們，我們這會兒都到家了。”

　　狗子的抱怨打斷他的思考，他慢悠悠地說：“現在是我們看着别人被搶，到下次就輪到别人看我們被搶了，你說我現在幫不幫？”

　　狗子嘟囔，“誰敢搶我們啊？”

　　徐東升嘿一聲，“你小子現在膽量越來越大了啊，是好事。”

　　他左手換右手，搭在扁擔上，“不過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萬一人家拿刀你也跟人幹啊？萬一人來的不是兩個而是四五個呢？萬一人就不跟你打，天天在你眼前轉，讓你生意做不成，你又要怎麼辦？”

　　“哥你想得真多……”

　　“是你想得太少了，多學着點。”

　　狗子點點頭，“上次我拿錢回去，我娘都哭了，說讓我跟你好好幹。”

　　“嬸子有眼光！這個月幹好了拿15塊錢回去，讓你爺奶也跟着一起哭！”

　　“嘿嘿……”